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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璉消息靈通,王熙鳳又時刻不忘打探京中府內的事情。他們兩口子對於王夫人排擠的賴大夫婦不得不離府家去的事兒自然是心知肚明。王熙鳳深恨賴大當日施計將自己在饅頭庵包攬訴訟的事情捅了出去,聽聞此事只覺得心中大快。賈璉卻唏噓王夫人手段狠戾,做事不留後路,吃相也太難看了點兒。此後接到了賈赦寫給自己的家書,信中明言邢夫人已經在賈母的支持下參與了管家事務,賈璉倒是越發欣喜。

  此番說話,雖然有表白自己之意,倒也是向賴尚榮明言自己的立場。想必他日王夫人再出手算計賴家人,賈璉乃至他身後的大房都會替他們說話。雖然目前看來,賴家並不懼怕榮府二房的手段,但聽見賈璉這麼說,賴瑾還是很高興。只覺得自己沒有憑白幫了賈璉,到底還是個知曉人情世故的。不論今後出麻煩時大房是否能仗義執言,只目前如此情況,就讓人覺得心裡舒坦。

  賴尚榮微微一笑,算是承了賈璉的好意。眾人又說了幾句閒話,便有揚州各地官員陸陸續續前來拜訪。賈璉起身告退,賴瑾則拽著人進了偏廳。畢竟賈璉身份不同,同賴家的關係也不一般,又等了這麼些日子,總得叫人吃過一頓飯才能離開。

  不提外邊賴尚榮如何與諸位同僚寒暄,且說賴瑾、沈軒以及賈璉三人進了偏廳喝茶,賈璉開口打探道:“聽說老太太叫你拜見娘娘,叫你給推了?”

  賴瑾點了點頭,看著賈璉但笑不語。

  賈璉搖頭說道:“真是可惜了。面見娘娘啊,不是什麼人都有機會的。”

  賴瑾笑道:“你不是也沒回京嗎?”

  賈璉笑道:“我不一樣,我是外官,不得擅自入京。”

  賴瑾笑著回道:“那我也不一樣。我是前朝官員,不得與後宮妃嬪擅自接觸。”

  於是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賴瑾又問道:“璉二奶奶如今怎麼樣?”

  賈璉有些厭惡的皺了皺眉,頗為冷淡的說道:“還是原先的老樣子。我原以為自那件事後,她能改改性子。豈料如今是變本加厲。那包攬訴訟的事情動輒牽扯人命,她倒是不敢再碰。倒是仗著我的官威在外頭悄悄放印子錢,被一個得力下屬打聽到了悄悄來告訴我。好歹是給遮掩過去了。我打量著她那麼喜歡打探京中的事情,莫不如送她回京,大家都消停。”

  這些陰私事情賈璉倒是一點沒瞞著賴瑾。畢竟當初王熙鳳包攬訴訟的事情就是被賴大給抓包的,賈璉雖然心中羞愧,但也有種破罐子破摔的衝動,當下把事情擺到明面和賴瑾商量起來。

  賴瑾搖頭說道:“這可不好。你可別忘記當日那事兒璉二奶奶就是拿了你的名帖去找那節度使雲光的。你如今將她送回京去,她再弄出個什麼事兒,你可就鞭長莫及了。”

  賈璉有些頭疼的嘆了口氣,不敢置信的說道:“你說她怎麼就能這麼大膽,這麼狠心?怎麼說那也是兩條人命啊。要不是賴爺爺發現的及時,連夜使人拿了榮國府的名帖去告誡雲光。真鬧出人命官司來,我看她怎麼辦!”

  賴瑾也默然不語。他也不曉得王熙鳳一介閨閣女子,怎麼就能眼睛都不眨的做出如此抄家滅族的大事來。他總感覺到王家家風不正,上一輩的薛姨媽和王夫人就不必說了,下一輩的王熙鳳和王仁兩兄妹,一個糙菅人命弄權作勢,另一個更是喪心病狂到連自己的外甥女兒都不放過。將自己的嫡親外甥女兒賣到窯子裡做粉頭,大業朝以前也不是沒有過。但王家好歹是書香世家,最重臉面,竟然也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賴瑾只能唏噓感嘆了。

  王家其餘人等都是如此,王子騰身為大族長,又能好到哪裡去?

  想到這裡,賴瑾不免問道:“聽父親說你向王大人去信求救了,如今可有消息?”

  賈璉微微嘆息,開口說道:“倒是給回了一封信,疾言厲色的訓斥了內人兩句。只讓她不要再自恃王家的勢力惹事,他沒那個閒心總在後面擦屁股。你璉二嫂子倒是消停了兩天,緊跟著府里二太太又送了一封信來好言安慰。你璉二嫂子便自覺有了依靠,這幾日隱隱有些故態重萌的勢頭。真是攪家不良……”

  賴瑾默默點頭,心中冷笑。

  一時間賴家下人來問何時擺飯,賴瑾抬頭看了看天色,開口問道:“父親呢?”

  那下人垂手說道:“老爺在前面招待各位官老爺,叫大爺自便。”

  賴瑾想了想,便衝著賈璉說道:“你是和我們一起吃,還是去前面同他們吃?”

  賈璉隨口說道:“自然是和你一起吃罷,還能痛快一些。”

  賴瑾回頭衝著那下人問道:“你去問問我母親在何處擺飯,都安置好了再來告訴我。”

  那下人點頭應了。半日回來通傳道:“太太說在內堂擺飯,請大爺、沈將軍和璉二爺過去吃飯。”

  眾人立刻起身進了內堂。彼時孫氏已經張羅下人安設桌椅,擺飯擺菜。賈璉上前見禮道:“侄兒給伯母請安。”

  孫氏立刻叫人起身,口中謙遜道:“璉二爺何必如此客氣,快快坐下吃飯罷。”

  於是眾人相互退讓一番,各自落座。

  欣然飯畢,賈璉又吃了一盞茶方才告辭離去。賴瑾看著下人引著賈璉去前頭辭別賴尚榮,回首笑道:“有璉二奶奶那樣一個媳婦,璉二爺也挺可憐的。”

  孫氏搖頭嘆息。她是個溫婉賢淑慣了的女子,從小接受的教育便是三從四德,《女戒》、《女訓》,因此她並不能理解王熙鳳有如此身份還折騰個什麼。正所謂妻賢夫禍少,夫妻二人本是一體,璉二奶奶如此折騰,也不怕最後連累了璉二爺,她又能有什麼好處?

  至晚間賴尚榮好容易打發了一批批前來拜年的下屬,手裡提著一個錦盒進了內院,將錦盒遞與賴瑾,開口笑道:“這是我托人尋了好久才找到的千年暖玉,據說人常戴在身上能夠保養元氣,養氣修身,戴久了還能固精保神,你快些戴上。”

  賴瑾心中一愣,看著賴尚榮遞到跟前的暖玉怔怔無語。

  賴尚榮見狀,笑著催促道:“怎麼傻愣愣的,我尋了好久才找到這麼一小塊。你戴著不拘有用沒用,瞧著便覺得有了希望。“

  說著,從錦盒中掏出那一個大小如鴿子蛋的玉石,玉質晶瑩,觸手生溫,由一條紅線綴著。賴尚榮親手將暖玉給賴瑾帶上,開口笑道:“尋的倉促,也沒給你打條鏈子。你回去自己尋人打造吧。”

  感覺到暖玉的溫度,賴瑾低頭不語,頗為感動。一旁的賴瑜並不知道賴瑾遭遇刺客之事,瞧見賴尚榮出去一天,巴巴的給哥哥尋了塊玉石,不免開口要道:“我的呢,爹爹沒給我準備禮物?”

  賴尚榮一愣。這一年來他心心念念的都是賴瑾的病,今日好容易托人找到了一塊暖玉,賴尚榮並沒想旁的,直接將玉帶回來給賴瑾,卻忘了自己另一個兒子。不過賴尚榮城府頗深,此刻也不會表露出遺忘之意,只是拍著賴瑜的腦袋開口笑道:“你哥哥懶怠動彈,爹爹便順手將哥哥的玉送了回來。瑜兒最愛玩鬧,爹爹帶著瑜兒在宅子裡尋寶可好?”

  賴瑜聞言,雙眸晶亮,立刻擺手笑道:“太好了,我最喜歡尋寶。”

  一旁孫氏似笑非笑的看了賴尚榮一眼,賴尚榮老臉一紅,彎腰抱起賴瑜笑道:“咱們這就出去嘍!”

  父子兩個在宅子裡折騰了大半夜,最終賴尚榮還是領著賴瑜在一處樹根兒底下挖出一隻錦盒來。裡頭依然也放著一塊玉,雖然不比千年暖玉希貴,但也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成小兔子的模樣,上頭還鑲嵌著兩個紅寶石做的眼睛,在燈光的照she下閃閃發亮。如此充滿童趣的物件兒自然惹得賴瑜大為喜歡。立刻掛在腰上整日帶著。

  又過了三五日,便是一年一度的上元佳節。是日,整個揚州城都被花燈彩綢裝點的一片喜慶。賴家宅子也都掛上了各種晶瑩剔透的彩燈,外頭一陣的鞭炮鑼鼓喧天,到了晚間,整座揚州城都被彩燈渲染的宛如白晝。燈光星星點點,恍若一條長龍蜿蜒盤旋在整座揚州城,又好像是一條落了地的銀河,璀璨浩瀚。

  至掌燈十分,賴家眾人整裝待發準備出門逛燈市。因為每年都有在佳節會上走丟的孩童,為了避免悲劇發生,賴瑾交給沈軒一個十分艱巨的任務——就是從頭至尾抱著賴瑜不能撒手。

  沈軒每日都背著一支淨重八十斤的巨劍當街搖晃,此時抱著一個小小的賴瑜自然不在話下。索性一隻手托著賴瑜,一隻手牽著賴瑾,跟在賴尚榮夫婦後頭閒逛,那情形倒比旁人家的一家三口還要和諧多了。

  彼時街上已經人山人海,比肩繼踵。街道兩旁擺滿了琳琅滿目的彩燈,到處都有猜燈謎的攤子,走街竄巷的小商販們來回叫賣吆喝。平日裡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們也都被家丁僕從圍繞著觀看花燈。

  當真可稱得上是燈月交輝,遊人如織。

  賴瑜小包子趴在沈軒的肩膀上搖頭晃腦的觀看,見到什麼要什麼,一會兒要兔子彩燈,一會兒要冰糖葫蘆,一會兒又要看耍戲的,忙的不亦樂乎。

  賴瑾站在沈軒身邊,隨著小包子的指揮便自動上前去買花燈和各色吃食,一時間也忙的腳不沾地。賴尚榮夫婦兩個看著賴瑜小包子如此精力充沛的模樣,不免笑意盈盈的看著。旁邊都有猜燈謎的攤子,沈軒開口問道:“你不猜燈謎?”

  賴瑾笑著搖頭,這幾年在京中過節,因為他少年神童的名聲遠播在外,每到佳節之時便有種種同窗同僚藉機考校他的學識,賴瑾早就不耐煩了。如今好容易有一次清閒的機會,賴瑾寧可跟著家人在下頭看著,也不想出這個風頭。

  賴尚榮對此莞爾一笑,不免想到當初小大人似的大兒子,如今也長成玉樹臨風,君子翩然的模樣。一時間有些唏噓時光匆匆,白駒過隙,頗為惋惜自己再不能抱著小小的賴瑾在京城的各個集市上閒逛遊走。

  這麼想著,賴尚榮不免嘆息一聲,走上前來向沈軒笑道:“將瑜兒給我抱一會兒罷,你也歇歇。”

  這是想要“重溫舊夢”。孫氏意有所指的看了賴尚榮一眼,也開口勸道:“是啊,你都抱了這麼長時間了,也該放鬆放鬆。將瑜兒給你伯父抱一會子,他眼饞的了不得了。”

  沈軒赧然一笑,開口說道:“我不累。”

  看著賴尚榮張開雙臂一臉欣然的模樣,復回頭瞧了賴瑾一眼,到底還是把小包子送到他父親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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