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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賴瑜小包子搖頭,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爹爹來信了。哥哥給我念信罷。”

  賴瑾心中越發高興,立刻抱起賴瑜往書房走。口中不住調笑道:“瑜兒已經識字了,怎麼不自己念信?”

  賴瑜搖頭,乖乖說道:“未有長兄允許,弟弟不敢擅自翻閱長兄信件。”

  頓了頓,略有不滿的說道:“可是爹爹為什麼只寫信給長兄,卻不給瑜兒。是因為他不喜歡瑜兒嗎?”

  “不是的。”賴瑾好笑的應道:“想是父親不曉得瑜兒如此聰明,下次哥哥在心中和父親說,讓父親寫信給瑜兒就是了。”

  賴瑜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迎頭又碰上了趕過來的賴嬤嬤並賴大幾位家人,賴瑾口頭上給眾位長輩們見禮。眾人簇擁著進了書房。果見乾淨的花梨大理石大案上擺著幾封信件。賴瑾走上前去,將賴尚榮的家書拆開匆匆觀閱了一番。

  信中賴尚榮簡單報了平安,只說前一陣子衙門事忙沒有精力給家中寫信。如今地方上的事情基本已經收拾妥當,請大家不必擔心。信中還略重筆墨向賴瑾闡明薛蟠去揚州相幫的事情。賴尚榮對於不通文墨但性子直慡的薛蟠頗為喜愛。只說賴瑾要好好同薛蟠相處,這個朋友結交的不錯。雖然自古以來官宦和商家地位不同,但賴家又與別家不同,不必拘泥世俗禮見。

  信中還說賴尚榮並林如海與薛蟠短暫接觸,發現其人秉性良善,但是脾氣驕縱,缺乏管教。因此便將薛蟠暫且留在揚州代為調、教一二。薛蟠本人也同意了。賴尚榮在信中囑咐賴瑾將此情況告訴薛家母女,免得薛蟠許久不歸,兩人擔心。

  其後便是對賴家所有人問好寒暄,特地還囑咐了賴瑜的教養問題。只說長兄如父,賴尚榮如今遠在千里之外無法給賴瑜啟蒙,叫賴瑾前往別疏忽了賴瑜的教養問題。

  最後便是像賴嬤嬤和賴大夫婦兩人請罪。說自己身為長子卻不能在跟前盡孝,希望幾位老人平日裡多加保養,千萬不要勞累。

  長長的一封家書念完,賴家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賴嬤嬤展顏笑道:“尚榮這麼長時間沒給家裡來信,我原也擔心他在揚州遇到麻煩。如今既然說塵埃落定,什麼都解決了。我們也放心了。”

  桌案上還有幾封信箋,是林如海寫給林黛玉的。賴瑾將所有書信收好,吩咐大丫鬟錦香進府里送給林姑娘。賴家眾人也都各自散了做事不提。

  賴瑜小包子看著桌案上依舊有幾封厚厚的信件,信封上卻沒有任何字樣,不由得狐疑問道:“這封信是誰送來的,怎麼上頭什麼字都沒寫呢?”

  賴瑾微微一笑,將那封信件拆開,定神觀閱一番,眼眸不可思議的睜大了。

  一旁坐著的沈軒留意到賴瑾的震驚,開口問道:“怎麼了?”

  賴瑾心不在焉的搖了搖頭。不動聲色地說道:“這封信是我在外做官的一個朋友寫的。當初我拜託他將那省的民風習俗一一記錄下來與我觀看,屆時讓我也漲漲見識。沒成想他竟當真了。這心中寫了好多西南當地的民俗風情,地理人文,瞧得我越發驚愕。竟覺得自己見識太小,坐井觀天。“

  沈軒聽聞賴瑾一席話,只覺得他言語不實。卻也想到賴瑾不想多說自有他的道理,當下也不細問。

  賴瑾這才將手中書信一一整理好放在私密的地方。同沈軒和賴瑜兩個道:“我們出去罷。”

  一時間眾人去了後院兒坐著。傍晚日光稀疏,百鳥歸巢。趁著涼風習習倒也頗為愜意。三人在後頭石亭里納涼,賴瑾閒來無事指導賴瑜小包子給父親回了家書。小孩子手腕無力,筆鋒無骨,但在賴瑾手把手教導了近一年的情況下,賴瑜的字跡勉強端正清秀。

  小包子皺著眉頭用頗為童趣的話將這一段時間自己經歷的事情並感想一一寫在信中。遇見不會寫的字還得抬頭問問賴瑾。賴瑾十分耐心的告訴了,賴瑜又低頭寫信。約過了小半個時辰,一封家書將將寫完。

  賴瑜小包子將書信晾乾,遞給賴瑾的時候,還不忘皺眉提點道:“記得告訴父親,下次要特特給我回信才是。”

  玉雪可愛的包子臉嚴肅端正,看得賴瑾和沈軒失笑不已。大家又玩鬧了一會子,便有小子前來通報,說榮國府的寶二爺到了。目下已經被家下人引去書房。賴瑾聞言,立刻起身笑道:“忘了這麼個學生了。那我先去了。”

  沈軒點了點頭,繼續陪著賴瑜頑耍。

  這廂賴瑾行至書房,見寶玉垂頭喪氣的坐在椅子上,一隻手撐著下巴,雙目無神看向遠方。心中微微一嘆,上前叫道:“寶玉?”

  賈寶玉回過神來,看著賴瑾說道:“我今天不想上課。好容易藉口到你們家散淡散淡,你別催著我讀書。”

  賴瑾輕嘆一聲,順勢坐到寶玉對面,開口說道:“我父親自小便教導我,讀書是為明理,進學是為增長見識。這本是見快樂豐富的事情,怎麼到了你頭上竟變成這般痛苦了?”

  寶玉淡淡說道:“因為我父親同你父親不同。我父親讓我讀書,只是想讓我下場科舉,金榜題名,光宗耀祖。”

  聽出寶玉言語中的怨懟,賴瑾沉默半日,開口說道:“其實這也是一種活法,不能說政老爺就是錯的。”

  寶玉接口說道:“可這不是我想要的。他既然喜歡科考,為什麼自己不去考?因自己考不上所以就來為難我?他們整日裡說我不如珠大哥哥,不比他上進不比他少年多才。可是珠大哥哥已經被他們逼死了。到如今,他們又來逼我。我寧願他就這麼把我打死,我也不會順了他的意下場科考,去做那國賊祿蠹,爭那浮名功利。我今日便明說了,別說是再下一次場,就是再下一百次場,我依舊通不過。瑾弟弟你也不用白費力了。”

  寶玉說到這裡,情緒有些激動。起身說道:“我如今被他們逼得實在不耐煩,只好出來你這裡躲一躲。你倘或與我還有半點情分,就別同他們一樣逼我。我便對你感恩戴德了。”

  賴瑾瞧見寶玉這番模樣,只覺得心中猜想果然成真。當下越發頭疼的嘆息一聲,拉著寶玉的手說道:“你先坐下,咱們有話慢慢說,何至於激動到如斯境地。”

  寶玉聽了,方訕訕的坐下,低頭不語。

  賴瑾知道寶玉這大抵便是青春逆反心理作祟。心中想了千百句的好話勸慰,又怕寶玉聽不進去。尋思半晌,只挑了個最為安全的話題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將來想做什麼?”

  寶玉聽得一愣,滿面狐疑的問道:“什麼做什麼?”

  賴瑾耐心說道:“你如今年歲尚小,自然可以在家裡,同姊妹們玩耍談天,不必想的太多。可是你終有一日是要長大的。到那時,你要怎麼辦?”

  寶玉愣愣的想了半晌,開口說道:“哪裡又想的那麼遠了。我如今只想著同家裡的姊姊妹妹們相守在一起,過一天就算一天。最好等到有朝一日我化作飛灰去了,我也管不得他們,他們也顧不得我。大家各自散了罷了。”

  賴瑾聽寶玉越發糊塗的話——饒是他從小到大聽習慣了,此刻也覺得好笑。當下耐心同寶玉講道:“我知道你平日最喜歡以女兒家自比。只說男兒都是污穢濁物,女兒家都是千金萬金的小姐。最該配家裡榮養著,一輩子都無憂無慮才好。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家裡的姐姐妹妹們終久是要嫁人的。到說親論嫁那一天,倘或家裡門第好,能說個書香之家,文墨之流,夫妻兩個舉案齊眉,琴瑟和鳴,那是再好不過。倘或是自家門第不好的,真配了那起子屠夫粗人,動不動打罵斥責的,一輩子也就完了。”

  寶玉聽的心中懼怕,脫口說道:“那就這一輩子不嫁人。”

  “等到老了老了,連個養老送終的人都沒有,自己孤零零的,後事終難繼?”

  寶玉聽了,心中越發慌亂。

  賴瑾且又說道:“那就先不談這些個姊妹們。單只說老太太和太太——兩位老人家年歲越發大了。你如今年歲還小,他們老邁之軀惦念著你,將你照顧的無微不至也無可厚非。可等到他日及冠了,你依舊如現在這般混事不理,你有沒有想過他們怎麼辦?”

  寶玉開口說道:“赫赫揚揚的國公府,榮養老祖宗和太太自然是沒問題的。哪裡就至於你說的那步田地?”

  賴瑾笑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且不說國公府以後如何,我們單以這國公府論——如今朝廷禮法,承爵的乃是大老爺,將來大老爺沒了也是璉二爺襲爵。老太太是他們的嫡親長輩,孝敬養老也是應該的。可是二太太呢?他日政老爺告老之後,這兩個老人一身希望只寄托在你的身上,你準備如何奉養兩位老人?”

  寶玉無措的想了半晌,終究開口說道:“老祖宗不會不管我們的,大伯父不會不管我們的。”

  “所以你便理直氣壯將所有責任都推到了老太太和赦老爺的身上?”賴瑾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挑眉反問。這幾年他忙著科考入官,和寶玉並不如先前一般親近。可此番談話下來,賴瑾深深察覺到寶玉的想法和思維方式竟然和當年進學時候別無二樣。賴瑾不知道寶玉是天性如此還是裝的糊塗。可現如今他既然來了,怎麼也得把寶玉的美夢打碎。

  “老太太和太太為了你的前程嘔心瀝血,政老爺雖然不善言談,但也是十分的盼子成龍。所以每日言談教訓嚴厲方正了些,卻也是希望你將來能更好。而你身為人子,總是要有侍奉老人的責任和義務。你有沒有想過如今你肩不能提,手不能挑,又不肯科考舉仕,等到來日父母老邁,你準備如何盡孝道?”

  賈寶玉想了想,說道:“侍奉床前?”

  “吃飯穿衣,侍奉湯藥,家居萬事,哪樣不需要錢?到時候你們離了國公府,你怎麼賺錢侍奉床前?”賴瑾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

  賈寶玉平日只顧玩花弄糙,何曾想過這些細碎的問題。當下有些厭煩的擺了擺手,開口說道:“瑾弟弟想說什麼,只說便是。你這樣問來問去,問的我頭都疼了。”

  賴瑾這才轉口問道:“我知道其實你是喜歡讀書的。你如今都喜歡讀什麼書?”

  寶玉笑道:“我喜歡經史子集,不喜歡八股文章。”

  賴瑾點了點頭,開口說道:“我如今在翰林院任編纂,就是負責修訂《周史》。於我共同作業的還有今科狀元秦牧和榜眼趙岑等。他們都是難得的少年才俊,何況翰林院中的學士們也都是飽讀詩書的老儒家。各個談吐恢弘,對於經史子集十分了解。每日裡閒談詩詞,討論子集,日子過得也很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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