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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賴尚榮細細打量著玻璃花室中的曇花,頷首嘆服。“從未見過此等奇景。昔唐時女帝武則天要牡丹寒冬時節怒然盛放,被史家引為千古奇景。如今我兒能讓曇花亦在寒冬白日悄然綻放,果也是——”

  賴尚榮說到這裡,突然揚聲說道“你可還能將這曇花再開一次?”

  賴瑾被賴尚榮驟然提升的嗓音嚇了一跳,開口問道:“什麼?”

  “你手中可還有曇花,叫它在寒冬再開一次?”賴尚榮耐心重複道。

  賴瑾愣愣的點了點頭,這株曇花其實並不是他培育的最好成果。只因其是第一個開花,所以賴瑾耐不住寂寞想找賴尚榮一同分享。聽見賴尚榮如此說,立刻應道:“手上倒是還有一株品相極好的曇花,大抵能在下個月綻放。我原是想著屆時合家賞花,也算是為新年增個意趣——”

  “將那曇花留給我,我有大用。”

  賴瑾愣然問道:“一盆曇花罷了,能有什麼用處?”

  賴尚榮唇角微彎,眼眸精光閃爍,沉聲說道:“於我等來說,不過是曇花一現罷了。然而於聖上來說。這可是千古難得一見的盛景啊!”

  往白了說,那便是祥瑞,那便是聖主英明,國泰民安的徵兆。聖上登基不久,威嚴不深,如今正是需要這等子花樣的時候。

  賴瑾也立刻明白過來,眼前一亮,開口說道:“我手上還有兩株魏紫(牡丹的一種),爹爹需要嗎?”

  賴尚榮深深的看了賴瑾一眼,唇角弧度越發深邃。

  至次日一早,賴尚榮吩咐下人備齊車馬,帶著賴瑾房中那些個裝著花糙的玻璃小花房入宮進獻,之後與當今聖上如何籌謀策劃,賴瑾暫不知情。

  盥洗已畢,吃罷早飯。醒過家中幾位長輩,賴瑾照例去榮府給賈母請安。昨日在集市上買的一些膠泥風爐兒,柳枝兒籃子等玩意兒早已按著府上尊卑上下,親疏遠近的禮數規矩分別派婆子給府上的太太奶奶姑娘們送了過去,從上至下,並沒有落下一個。饒是東西並不怎麼值錢,如此周全舉止自然引得闔府上下交口稱讚。賈母手裡摩擦著賴瑾昨兒挑選的一個泥塑精巧全福太太,開口笑道:“還是瑾兒有心,出去一趟也不忘給我們稍些好東西。”

  賈母懷中的林黛玉聞言,冷笑道:“難得禮儀周全,叫人無可指摘。並不像有些人,專挑旁人不要的東西給我。”

  說著,神色淡淡的看了一眼下首坐著的薛寶釵。薛寶釵唇邊笑容微微一凝,立刻轉過頭去裝作沒聽見。

  賴瑾瞭然一嘆。身旁賈寶玉立刻湊過來,小聲將昨兒周瑞家的送宮花引出的一番事故說給賴瑾聽。

  賴瑾微微嘆息,也不好說什麼。論規矩,周瑞家的受薛姨太太並王夫人的吩咐給府中姑娘奶奶們送花,自然要按著府中幾位姑娘奶奶們或長幼次序,或親屬遠近去送,叫外人看著也像。結果周瑞家的竟圖自己輕便就這麼按著住處遠近送過來了。別人見了不說她自己疏忽,反而認為是送花的人有意輕賤,也無可厚非。

  當然,周瑞家的為人向來周全熱忱,此番如此怠慢林姑娘,恐怕和王夫人往日態度也不無關聯。

  果然,林黛玉此話一出,王夫人臉上閃過一抹不自在,沉聲說道:“周瑞家的年歲見老,遇事反而不如從前。姑娘放心,我回去定然發落周瑞家的給姑娘出氣。”

  林黛玉礙於王夫人是長輩,不好說什麼。賈母卻淡淡笑道:“咱們府上待下人向來太寬,因此養的一些不知深淺的眼裡沒了主子,也忘了自己是奴才。依我看,應該狠查一些。”

  王夫人只覺得臉上一熱,立刻起身應道:“老太太說的很是。”

  賈母見狀,便撂開手,依舊衝著賴瑾笑道:“如今年下,學上罷學。聽人說你在家裡溫書複習照舊,並不曾有半點懈怠。”

  賴瑾起身,束手笑道:“父親說進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因此囑咐我千萬要勤勉刻苦,不可存有僥倖心理。”

  賈母頷首笑道:“你是個好的。不像寶玉不省心。”

  頓了頓,又道:“我想著寶玉在家左右也無事,每日放浪形骸,恐怕等來年學上開學之時,早將四書五經忘於腦後。不若你進學的時候也帶著寶玉一起。不圖他能進益多少,只別落後就是了。”

  賴瑾只得站起身來,點頭應道:“聽老太太的吩咐。”

  於是賈母又同寶玉說道:“從明兒個起你同瑾兒一起念書,你看可好?”

  賈寶玉看了眼賴瑾,轉頭又看了眼周圍的姊妹們,突然開口說道:“不如讓瑾弟弟進府里來念書,閒暇時也好同姐姐妹妹們一同吟詩作對,這樣豈不是更美?”

  賴瑾細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輕聲說道:“父親的意思是叫我明年下場試試。因此平日間所做的俱都是些八股文章,時事策論。姑娘們看了,恐怕覺得枯燥乏味,更沒意趣。”

  眾人聞言,心下一驚。王夫人脫口說道:“你年紀尚小,合該多念兩年書才是,你父親怎地讓你明年就下場了?”

  賴瑾聞言,溫潤笑道:“父親的意思,想是叫我先體會一番科考的氛圍。至於能否高中,正如二太太所說,我年紀尚小,以後也有機會。”

  王夫人臉色微沉,眉頭緊皺,默然看了賈寶玉一眼,沉吟不語。

  一時間廳內眾人的視線都聚集到賴瑾和寶玉兩人身上。賴瑾倒是無所謂,寶玉見狀,訕訕說道:“我這幾個月來也沒怎麼碰書本,況且書念得原本也沒有瑾弟弟純熟,還是暫緩一緩罷。”

  賈母嘆息一聲,開口說道:“讀書進學要循序漸進,寶玉讀書向來不如瑾兒勤快,又沒有個探花老爺時常提點著,略等一等也是好的。我可不想寶玉像從前的珠兒一般——倘或沒個好身體,要功名來又有何用?”

  一句話說的王夫人悲從中來,當下也不計較寶玉讀書不如賴瑾的事兒了。這廂賈母又擺手說道:“我有些乏累,除了寶玉、玉兒和瑾兒外,你們且都回去罷。”

  於是眾人起身告退,各自歸房不提。

  且說賈母單留了寶玉、黛玉和賴瑾三人陪著玩了兩把牌,只覺得精神憊懶,越發困頓,便擺手叫人退下各自頑耍,自己則歪著床上午睡不提。

  賴瑾和寶玉兩個隨著林黛玉到了她的房中,紫鵑正在窗根兒底下做針黹。見此情景忙撩開手去沏茶倒水,林黛玉逕自在梳妝檯前坐了,依舊有些悶悶不樂。

  賴瑾知道林黛玉是為周瑞家的有心怠慢而心中難受。如今她在府上住了幾年,因與父親的消息並未中斷,又有賈母在上維護,賴家眾人在底下周全,越發清楚明白自己貴為二品大員嫡長女的尊貴。如今卻被榮府上一個陪房慢待了,雖然這陪房是二舅母的心腹之人,但就是如此,讓黛玉覺得越發心寒。

  賈寶玉嘆息一聲,引著林黛玉說話道:“妹妹這兩日身上可大安,如今又到冬末了,妹妹咳疾可有再犯?”

  林黛玉溫聲答道:“今年冬天倒是比往常好一些。想是我在京中住慣了的緣故。”

  一句話未說完,陡然聽見外頭一陣鶯鶯燕燕之聲,迎春三姊妹和寶釵掀簾進來,開口笑道:“林妹妹做什麼呢,我們幾個姊妹閒來無事,過來看看你。”

  其實是薛寶釵想過來瞧瞧林黛玉,但是又不好自己來,便求著探春帶著迎春和惜春幾人一同過來了。

  林黛玉忙起身招呼道:“大冷的天兒,難為你們幾個想著來。快裡邊坐著。”

  又吩咐紫鵑去倒滾滾的茶來。

  探春在暖炕上坐下,開口笑道:“這幾日又到了冬末,不知妹妹身上可好?”

  竟和賈寶玉適才問的別無二樣。眾人忍不住開口輕笑,林黛玉方答道:“今冬比去歲好多了,想是已經習慣這邊氣候的緣故。”

  探春聞言,又囑咐了林黛玉仔細身體的話,便衝著賴瑾說道:“瑾弟弟昨兒送我那些柳枝兒編的小籃子,整竹子根兒摳的香盒,還有那些個膠泥垛的風爐兒,我愛的什麼似的。多謝你了。”

  賴瑾開口笑道:“不值什麼,你若喜歡,下次有了我再給你帶些就是。”

  探春聞言,欣喜的笑道:“這是再好不過的。只是我也不好白要你的東西,這幾個月,我手上又攢了十來吊錢,你還拿了去。明兒上街的時候,或是好字畫,或是好輕巧玩意兒,替我帶些來。”

  賴瑾啞然笑道:“姑娘這是做什麼。那不過都是些鄉下人閒來無事編出來的手藝活兒,五百錢足足能拉兩車來。你若是喜歡,我有空就給你帶了來,千萬別提這黃白之物。你若是執意要給錢,我也不敢再送了。”

  探春見狀,只得笑著應道:“那就多謝你了——只是怎麼好意思呢!”

  賴瑾搖頭笑道:“真不值什麼,姑娘多心了。”

  探春口中笑著說沒有,尋思半晌,還是開口說道:“我因閒來無事總做針黹打發時間,手上的活計倒還不錯。不如我給你做一雙鞋穿,既不值什麼錢,又是我的一番心意才是。”

  賴瑾聽了,越發搖頭苦笑道:“很不必。姑娘若是再這麼外道客氣,我真不敢給你帶了。”

  探春見狀,也不勉強,只得笑道:“既如此,多謝你費心了。”

  只是心中依舊決定要先將鞋面做出來再說。總不好就這麼平白受人東西。畢竟她也是國公府里的庶小姐,雖然平日裡沒本事管家如何,倘或再叫下人議論她占八歲娃娃的便宜,她可是要羞死了。

  這廂探春又同賴瑾閒話兩句,賴瑾也承諾今後若碰見好玩兒的東西依舊不忘府上的姑娘們。探春聽賴瑾這意思不獨給自己一個,越發放心了。

  眾人歡聲笑語又聊了一會子,寶釵方同黛玉說道:“昨兒的事兒都是我不好,本來是一番好意,豈料卻弄巧成拙,反讓妹妹傷心了。我在這裡先陪個不是。還望妹妹大人大量,別和我生氣才是。”

  林黛玉還未說話,一旁紫鵑開口笑道:“寶姑娘竟不必如此。寶姑娘的本意也是好的,況且寶姑娘送宮花的時候一門心思的好意,自然也不會叫周姐姐次後給姑娘送來,怎麼能怪到您的頭上呢?”

  薛寶釵聞言,看了紫鵑一眼,開口笑道:“往常我竟沒留心,紫鵑也是好伶俐的口齒。”

  紫鵑微微一笑,頷首說道:“寶姑娘謬讚。同姑娘身邊的鶯兒相比,奴婢魯鈍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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