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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賴瑾一雙小手也死死的摟住賴尚榮,將頭埋在賴尚榮的頸窩處一疊聲的叫道:“爹爹你終於回來了。“

  一旁賴大媳婦開口笑道:“快些回家吧!家裡頭可是一頓好等了。”

  賴家父子齊齊點頭,登上馬車一路嘰嘰喳喳的回家不提。

  等到了家中的時候,果然賴嬤嬤和賴大、賴二已經等了許久了。正堂上擺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就是為了給遠歸的賴尚榮接風洗塵。孫氏服侍了賴尚榮梳洗過後,一家人和樂融融的吃起晚膳。

  相較於規矩森嚴的國公府,地位比較低微的賴家自然沒有食不言的嗜好。於是賴尚榮便在飯桌上將自己這一路的經歷徐徐說來,話里話外對於遠在揚州的探花老爺推崇備至。在賴尚榮看來,無論是文采學識,還是為人處世,林如海都是當之無愧的仕宦大家,科第之子。今能得到他的悉心指點,實在是三生有幸。

  當然,間或的言語當中也不免得意於自己投了林老爺的青眼,雖然目下已經回京,不能向林老爺當面討教。但是林老爺還為自己寫了幾封薦書,將他引薦給京中幾位頗有大儒之名的清流翰林。這也算是為他的將來鋪路了。

  賴嬤嬤靜靜聽著賴尚榮的話,最後才沉吟說道:“林姑老爺既然如此器重尚榮,那我們自然也得知恩圖報。只是林姑老爺如今官居二品,想來政途上我們人微言輕,也幫不了什麼。只好仔細照顧著林姑娘。賴大,賴大媳婦,你們兩個今後在榮府辦差的時候要多多注意,萬萬不能讓府上那起子眼皮淺的婆子丫頭衝撞了林姑娘。”

  賴大夫婦兩個齊聲應是。

  賴瑾不由得開口問道:“林姑娘進了榮府之後,老太太怎麼將人安排到碧紗櫥了?難道榮府上那麼多套房舍,都收整不出來嗎?”

  賴嬤嬤聞言,立刻接口說道:“傻小子,你懂什麼。這是老太太真心看重孫女兒,方才有這樣的安排。”

  賴瑾聞言,越發狐疑的問道:“太祖母為何這麼說?”

  賴嬤嬤放下筷箸,耐心給重孫子解釋道:“咱們榮寧二府的規矩究竟是什麼樣,你也清楚。林姑娘千里迢迢而來,除了老太太之外,誰還能真心疼她。想必老太太是怕自己一時照管不到,被府中下人作踐了姑娘,越性將人放在自己個兒的眼皮子底下。家裡下人總不會當著老太太的面兒給姑娘難堪吧?”

  “可是碧紗櫥外還住著寶玉呢。老太太若真為姑娘著想,怎麼……”賴瑾沒往下說,卻也不耽誤賴嬤嬤理解賴瑾未盡之意。當下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開口解釋道:“他們兩個才多大的娃娃,誰能講究出什麼來。何況老太太不是說了,等明年開春兒之後再給姑娘安置房舍的嗎?屆時林姑娘在府上也熟了,老太太的威也立下了,也不怕下人敢作踐姑娘了。”

  賴嬤嬤還有一句話沒說,正是因為寶玉和林姑娘裡間外間的住著,方才應了青梅竹馬之意。他日即便將兩個孩子分開了,屆時兩人習慣了同吃同睡,自然親密處也就非同於旁人。若再有個什麼念想也就順理成章了。

  老太太精明著呢!

  賴瑾聞言,頗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怪道讀原著的時候,王熙鳳只說了要安排林黛玉帶來的下人,卻絲毫不問及林黛玉的安排。他原本還狐疑著哪怕王夫人瞧不上林黛玉,這向來八面玲瓏又最會討老太太歡心的鳳姐兒也不至於什麼聲響都沒有。卻原來當中還有賈母的意思。

  細想想賈母可不是說了明年開春再給黛玉收拾屋舍嗎?等明年的時候寶玉可不是正好七歲。且原著中賈母給林黛玉還指了紫鵑做丫頭,那紫鵑本就是府上的家生子,父母又都在府上管事兒,府中那些個雞毛蒜皮的瑣事兒自然是能擺明白的,這半年時間只要林黛玉降服了紫鵑,哪怕之後搬出去別住,也不會被下人欺生了。

  且這林姑娘孤身一人千里迢迢驟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所見所聞具不同以往,必然有些無所適從。兼之王夫人在榮喜堂那一番堪稱敲打的話語,恐怕也曉得府上二太太對自己態度淡漠,甚至排斥不滿。如此一來,對於真心實意替自己著想的賈母自然也多了七分親近。所以聽到賈母將自己安排在身邊的時候,才會露出安心的神色。

  賴瑾這麼想著,越發唏噓感慨。一時念叨著賈母的悉心周全,一時又可憐這林黛玉——好好兒的仕宦嫡女,本是得了外祖母的再三央請接過來教養的,結果竟被人弄得像是上門投靠的窮親戚。花了人家的錢還嫌棄人家這個那個,也難怪她想不開,自己憋屈出了抑鬱症了。

  13意拉攏雨村做西席

  一時吃過了晚飯,賴尚榮便以考校學問為藉口將賴瑾喚到勸學齋。細細說了當日在藥王廟遍尋沈二而不得的事兒。賴瑾聽聞此訊,越發惦念兒時玩伴,奈何沈二一出京城便杳無音訊,行動機密,他又不敢動作大了惹人懷疑,便也無可奈何了。

  父子兩人又一一敘過別時情緒,或談一路風土人情,或訴學上先生講義。賴尚榮生平僅得一子,平日教養悉心精緻,生怕教條迂腐反而移了孩童本性,便總是有意無意給賴瑾灌輸一些民間實事抑或朝廷舉措,也不拘賴瑾是否能聽懂。倏忽間天色已過二更,孫氏打發人來請兩人回去安置,父子兩個相視一笑,各自歸房休息暫且不提。

  次日一早,賴瑾起身梳洗後照例去正房給賴嬤嬤和幾位長輩請安。彼時丫鬟婆子已經安置了桌椅,開始擺飯。寂然飯畢,陡然聽見外頭小子傳報說有人來訪。眾人不免狐疑。

  賴尚榮開口問道:“打聽清楚了是什麼人?“

  那小子搖頭說道:“不認得,他自稱姓賈,暫且住在榮府後面的興隆街,說和大爺有同行之緣,今探得大爺住所,特來拜訪。”

  賴尚榮恍然,衝著賴嬤嬤等人笑道:“我知道是誰。這人姓賈名雨村,乃是林姑爺聘的教習,此番隨著姑娘上京。聽說和榮寧二府有些遠親。”

  賴嬤嬤聞言,立刻說道:“既然是林姑老爺看重的人,必定是有真才實學的。快請快請。”

  那小子應了一聲,轉身下去。這廂賴嬤嬤又指使著丫鬟撤去杯盤碗筷。賴尚榮則跟著賴大賴二去了前廳接待不提。

  因林姑娘昨兒才來府上,老太太一時高興便免了寶玉今兒的學。賴瑾自然也不必進府請安,便陪著賴嬤嬤和孫氏在內廳閒話聊天。賴大媳婦和賴二媳婦略歇了歇便入府上工不提。

  少頃,前頭伺候的下丫頭子便過來傳話道:“大爺讓小少爺去前頭見客。”

  賴瑾略有些詫異的眨了眨眼睛,賴嬤嬤立刻說道:“那你快去吧。聽尚榮說這位賈大爺也是進士出身,你過去了正好和他請教請教學問。”

  賴瑾低聲應是,先是回房換了見客的正經衣裳,這才邁著步子施施然前往正廳。

  彼時賴尚榮和賈雨村兩個相談契合,並不見賴大和賴二的身影,想是去榮寧二府上工去了。賴瑾走到兩人跟前,躬身見禮道:“給父親請安,見過賈先生。”

  賴尚榮暫且停了話語,衝著賴瑾頷首微笑。賴瑾乖乖的站在賴尚榮身旁,笑容淺淡,神情從容。襯著那粉雕玉琢的臉面,一身精緻的華服,越發顯出兩分玉團可愛。那賈雨村細細打量半晌,又攜手問賴瑾幾歲,讀何書。賴瑾一一答應。賈雨村見賴瑾言語清楚,談吐有致,不免開口贊道:“令郎真乃龍駒鳳雛。非雨村在兄長面前唐突,將來‘雛鳳清於老鳳聲’,未可量也。”

  賴尚榮聞言,面上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驕傲自得,口中卻十分謙遜的說道:“雨村兄謬讚,不過是小兒家家童言童語罷了。”

  賈雨村沉吟片刻,突然開口說道:“弟今次陪同女學生前來京都,倒也是另有別事。如今弟所求之事略有眉目,想來不過一二月間便可成事。這一二個月弟左右無事,若尚榮兄不嫌棄,弟憐愛令郎之質,倒可在閒暇之時教導一二。”

  賴尚榮聞言,略有詫異。面上卻滴水不漏的笑應道:“雨村兄若有此意,那邊是再好不過的事情。瑾兒,快來拜見先生。”

  賴瑾聞言,雖然心中略有不願,但只是拜先生又不是拜師,自覺無妨。便立刻端起茶几上未飲過的茶水見禮道:“賴瑾見過先生。”

  賈雨村含笑接過賴瑾手上的茶盞,又略微試探了賴瑾的進學程度,但覺賴瑾雖然年紀尚小,但功課紮實,且言語間略有一二者驚人之語,可見天資優渥,心中越發滿意。

  他本就是進士出身,至大比之期,又十分得意,會了進士,選入外班。次後順風順水逕自升了一府知府,自然稱得上是才幹優長。只不過生性貪酷,兼且那時年輕氣盛,少不得有些恃才辱上,最後鬧得眾叛親離,被上司擺了一道,觸怒龍顏,即刻革職。

  他心中雖有慚恨,但自知大局已定,再添怨懟也是無用,便十分配合的交代了手上公事,此後輾轉成了巡鹽御史林大人家的西席,又精心鑽營走了賈府的門路不日赴任金陵知府。那賈雨村吸取前番教訓,還沒上任便開始拉攏一些有實力有才學者,只想他日功成名就,可以互為盟友,不至再有前番遭人排斥構陷之舉。挑來選去,便選到了賴尚榮的頭上。

  這賴尚榮本就出自賈府門下,論關係自然比自己這個一表三千里的遠親要熱絡得多。且他自身才學優上,兼之更得了林如海的青眼提拔。據他所知,此番回京,林如海不僅將自己當年科考之時的手稿悉數送與賴尚榮,更寫了幾封薦書將他引薦給幾位久負盛名的當世大儒。這樣的優厚待遇可是連自己都艷羨非常的。賈雨村自知,雖然林海此舉當中固有拉攏賴家照料黛玉的心思,但若不是賴尚榮自身有才幹能力,想必林如海也不會費事罷。

  如此一來,賈雨村更存了交好賴尚榮,他日互為朋黨的心思。

  賈雨村的心思,賴尚榮自然了如明鏡。但來時林姑老爺便和他細細說了這賈雨村的情況,雖然才幹優長,但性格鑽營偏執,恐將來非得善終,只吩咐自己儘量斡旋便是,切不可將之引為知己好友。賴尚榮傾慕林如海的學問見識,自然將林如海的話引為圭臬。所以這一路上賴尚榮和賈雨村只談風月詩書,倒也不提旁個。

  如今賈雨村驟然提出要教導賴瑾學習,賴尚榮便以拜先生之禮堵了賈雨村要收徒的藉口。賈雨村本來只想著與賴尚榮交好,教導賴瑾也不過是示好的舉動罷了。因此倒也不以為意,只是此後賴瑾在賈家義學下學之後,還要抽出一個時辰的時間來聆聽賈雨村的教誨。賴瑾雖然不齒賈雨村的為人,但聖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師。賈雨村恃才傲物,驕矜狂傲,果然也是有真本事。或侃談經史深入淺出,或分析應試文章犀利詳盡,這一兩個月的學習竟讓賴瑾進步飛速。此意外之喜,倒讓賴瑾越發高興,對待賈雨村時也不免多了三分真心敬重。畢竟古往今來,身有大本事者不拘英雄梟雄,總是令人敬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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