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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站在她面前不過數步的斷風塵再次抬起了手,迎面而來,是要一掌蓋在天靈之上,斷絕一切生機。

  她閉上眼,耳邊忽然一陣疾風掠過,奔來的腳步聲熟悉得令她訝異。

  這不可能!朱聞挽月猛然睜開眼,一條黑色的披風占滿了視線。

  比她更為驚訝的,是以為任務將成的斷風塵:“三妹!你這是什麼意思?那兩個帶著萬血邪籙逃跑的人呢?”

  斷崖前,一柄惡露天斧橫絕前路,一往無顧。

  “華顏無道……”朱聞挽月扶著靠在她身上已經因失血過多而昏過去的咒術師,與斷風塵一樣不敢置信眼前的一幕。

  她原本以為和葉長生與宵分成兩路之後,去追他們的華顏無道雖不至於輕易得手,也不會這麼快趕回來。事實上,當時華顏無道主動向斷風塵提出去追的話,不過是個幌子。這位向來暴戾兇悍異常的女魔將只是站在林中看著葉長生與宵逃走,甚至還指了哪裡沒有異度魔界的眼線。

  葉長生後來想起自己當時被那個氣勢洶洶的女魔揮起長斧要砸下來的樣子嚇得動也不敢動,只是傻傻看著離偏了許多的斧頭落在身體左側數尺的距離,然後聽對方冷聲道:“西北方向逃,去找吾主君朱武,將這封信給他。”

  來不及問緣由,被迫收下那封強行塞進他衣襟里的信,葉長生與宵對視一眼後,就馬上轉身按著女魔者指的方向去了,臨走時,他又心有顧慮問:“你放我們走了,還要回去的話,那挽月他們怎麼辦?”

  女魔者一言未發,只是輕巧地拎起巨斧長柄,轉身大步而去。

  直到她擋在朱聞挽月之前,擋下斷風塵一掌。

  落葉鎧甲,頭盔覆面,桀驁不馴的女魔者,四天王之一的華顏無道。朱聞挽月曾見過她取下頭盔的模樣,那時她對自己大肆貶斥,艷麗的容貌美得張揚。

  斷風塵一掌將頭盔劈開後,她也仍然站著,笑容輕蔑又不屑,只是回過頭看了朱聞挽月一眼,掃過已經不知生死的伏嬰師,最後目光落在了女子身後的斷崖邊緣。

  朱聞挽月聽見華顏無道最後對她說的話是:“你做得不錯,就是差了武功,以後好好練武吧。”

  隨後惡露天斧又被提起,要再接下繼承棄天帝元功的斷風塵所攻來的一掌。

  “你就這麼喜歡他,甘願為他背叛魔界,救他的小妹,甚至為他死!”

  黑翼之影高揚,似要遮滿天際。

  “惡露天返!”

  “華顏無道!”

  作為魔神親選的使者,一掌的威力即使不能取下背叛者的性命,也足以重傷其軀。

  長斧脫手,華顏無道見斷風塵又重蓄掌氣,一剎轉身向後,那一刻,朱聞挽月才看見昔年記憶中明艷的臉上早已滿是血污。

  以後好好練武吧。她最後一掌推向朱聞挽月,硬生生將兩個人推出斷崖,而後崖上濺落下來的鮮血落在朱聞挽月的臉上,結果已不言自明。

  懸崖之下,是一片湍急的河流。華顏無道當時一定是聽到了水聲。

  意識從墜下斷崖開始,就一直浸在冰冷的水裡。不知道過了多久,朱聞挽月才劇烈咳嗽著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河岸的淺灘上,她知道斷風塵現在一掌的威力是有多麼可怕,如果不是因為她與宵聯手也擋不下來的話,不會被迫選擇分成兩路逃走的計劃。

  所幸的是,比起追回萬血邪籙,斷風塵對殺她和帶回伏嬰師要更加執著,想必此刻葉長生與宵已經帶著萬血邪籙逃遠了。而她,就算僥倖沒有死在斷風塵手裡,現在也離死亡不遠了。

  朱聞挽月摸了摸胸前斷裂的肋骨,其中有一根再偏半指,就要刺穿她的肺部了。這輩子如果再有面對棄天帝或者斷風塵的機會,她倒是寧願選擇先自我了斷。她咳得不停,除了嗆水還有新舊傷勢一同爆發的劇痛,直到有個聲音響起:“孤月?”

  她真不知該笑還是該怎麼樣:“你還沒死……”

  那聲音冷冷淡淡的:“吾怎麼會那麼輕易就死在他手裡?”

  “哦,那很好,咳咳,”朱聞挽月勉強用最後一點意志說,“可是吾要死了,如果你不想死的話,咳咳咳,就趕緊去找人來……救吾……”

  “孤月!”

  這之後,不管他怎麼叫她的名字,朱聞挽月都沒有回應了。沒能堅持清醒多久的她在昏迷前最後悔的是,忘了提醒不要輕易動她,如果運氣夠好,間接讓那根斷掉的肋骨插進她肺里的話,伏嬰師就可以完成當年未實現的夙願了。只不過因為禁魔血咒的關係,他也要陪著她一起死了。

  所幸,伏嬰師這次的運氣並不好,他淡薄的醫術常識看出了不能輕易挪動河灘上的朱聞挽月,於是轉身去了附近找人來幫忙。

  朱聞挽月不知道伏嬰師當時是怎樣找到那個人的,後來她再問起,咒術師總是用各種理由來搪塞她,顯然不想談那段平生最狼狽的時刻。

  而那個關鍵時刻施以援手的中原醫者,戴著個小帽子,捋著卷卷的鬍子,一邊吞雲吐霧,一邊說:“哦,你問當時那個年輕人來找我救命的事啊,姑娘呀,你看人眼光挺不錯喲。”

  說完又眯著小眼睛,吐出一圈圈煙霧來。

  到底是怎麼個不錯法,她是怎麼也想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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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那時沒有回去的話,後來會怎麼樣?

  林間本該永遠不凋零的花,落盡了幾株的花瓣,只剩光禿彎曲的枝幹。這些不過是小事,隨意施以法術即可,然而真正落在地上的花,有時不是輕易用術法能拾起的。

  棄天帝再一次回到宮殿的時候,剛踏入內室便斥退了五色妖姬。

  暗色的薄紗簾幔重重疊疊,沉沉無力地垂掛著,要遮掩什麼一樣,把一切都鎖在窄小的空間裡。

  只有一兩聲細碎的□□不經意泄出,又轉瞬被咬在齒間,關在了沉默里。

  他沒有喚青年的名字,而是徑直上前掀開了床幔。一瞬對上的,是一雙剛剛睜開望向上方的眼睛,漆黑一片,是乾枯的水潭,流不出半點淚來。

  棄天帝離去又歸來的時間對鳳遙重來說仿佛過了百年那樣的漫長。他在半昏半醒的意識里,感覺自己走在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中,見到了許多過去的人,每一個都逐漸離他而去,最後只剩下被他牽在手裡的小手,那個稚嫩的聲音說害怕,他卻怎麼也保護不了它。

  放手罷,難道要帶著它和自己一起走進那片深淵裡嗎?

  可是。

  可是。

  不知不覺中,汗水已經濡濕了散在枕邊的長髮,黯淡失色的灰白是生命逐漸流逝的前兆,連身上單薄的內衫也濕透了緊貼在肌膚上,卻又那麼冷,冷得讓他感覺自己置身在一片血紅的池水裡,眼看著被淹沒,怎麼也掙扎不出來。

  鳳遙重知道身體中的業力是在怎樣蠶食自己的身體。他曾對著鏡子看過,像是被火灼傷後留下的一道道黑色深痕纏繞在已經瘦可見骨的身軀上,仿佛有生命一般,不斷蠕動著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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