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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傷口處滲入的草藥汁液讓不堪忍受的癒合癢痛得到了緩解。伏嬰師沉默著望向站在山洞口的身影,恰好對方轉過了身來,也對上了他的視線。

  朱聞挽月從陰影中走出來,岩壁上被拉長的影子漸漸短了,最後篝火跳動的光照在蒼白的臉上,凝結的血污染在領口處,貼在脖子上,環釵繞起的烏髮落下幾縷在鬢邊,隨著她坐到少年旁邊時飄起來,又被捋向了耳後。

  一層一層的碎布條纏在她的手腕上,失血的唇色隱隱青紫。她看了伏嬰師一眼,又拾起地上的木柴,添進了火堆中。

  片刻,她說:“雨要停了。”

  葉長生道:“那我們得把火堆滅掉了,你之前布在外面的結界還有沒有感應到那些魔兵?”

  朱聞挽月搖了搖頭:“邪眼一族的探子,行跡最難捕捉,它那時不慎失手,決不會就此罷休。”

  說著,她又添了一根木柴進去,噼啪斷裂的聲音在山洞中斷斷續續響著,朱聞挽月知道伏嬰師望著她,在一根木柴燒盡後,她才抬起頭:“不講一講你的故事嗎?”

  “故事?”喉嚨乾澀得發緊,伏嬰師笑了笑,“你想聽什麼?”

  朱聞挽月凝視著咒術師那張曾經消失在記憶中的臉,忽然也笑了:“講一講,當年你們是怎麼騙吾的。”

  “那是一段很長的故事了。”伏嬰師說著,注意到葉長生也饒有趣味地抬起頭來。

  少年道:“不知道這段故事吾是不是可以用單薄的前世記憶,補上些許?”

  伏嬰師頷首道:“那你先講,如何?”

  於是,少年僧者拿起身旁的水壺喝了一口,然後清了清嗓子,將遮著他臉的碎發也捋到耳後,望著眼前徐徐燃燒的火堆:“那是發生在道魔大戰之前的事,大概有幾百來年左右。萬聖岩大日殿的僧者一蓮托生,偶然在藏得不嚴密的□□區里讀到了一本古籍,於是決定遊歷四境,尋找一個消失了的種族的痕跡。”

  伏嬰師對他的形容感到幾分玩味:“藏得不嚴密的□□區?”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妙語如是,正乃□□區幾乎未曾被人發現的原因,”少年淨白的面龐如水中圓月,含笑似拈花,“這之後,他走遍四境,在道境一處無名的湖岸邊,找到了傳說的遺蹟和最後一絲與他摯友同出一系的血脈。”

  說是單薄的記憶,實則是游遍四境後廣博如山的回憶。朱聞挽月聽到“無名的湖岸”時,不知為何心下一動,想起了她在識界最初見到的那一片波光粼粼。

  然後,少年的聲音刻意輕了一些:“那片湖水狀若月牙,清光明輝,琉璃燦爛,故而當地的人稱其為月湖。”

  天人六道,八部龍眾,佛經傳說諸般紛紜,少年僧者講訴如乍然一現如煙火大盛於夜空,紛繁紅塵迷障豁然見開,久遠過往盡收眼底,她坐在少年身旁,竟覺萬丈塵世偌大如江河湖海濤濤,而自己一介蟻舟渺若山洞中一點轉瞬即滅的火星。

  世人講前塵,皆是持著因果二字,自稱是葉長生的少年,講的是一個“緣”字。有他與友所結之緣,也有偶然古書一頁入眼之緣。踏遍千山萬水而後回到道境,才知起點不遠處便是終點。

  朱聞挽月問:“你為何見了那一頁古書上飄渺的記載便要執意去尋?”

  葉長生沒有糾正朱聞挽月的稱呼,只道:“因為歷代繼承優缽羅華尊者之位的責任。那時,已有數百年未得障月阿修羅現世,或是末法已至,或是壞劫已現,一蓮托生必要一個求證。”

  似是略有所懂,伏嬰師道:“原來,除了護法阿修羅以外,障月尊的存在還有這樣的意義。”

  “佛經開篇有曰如是:今此世間眾生所居國土天地,云何成立?云何散壞?云何壞已而復成立?云何立已而得安住?成住壞空,講的是世界的生滅變化。追溯其源,初時壞劫,有迦梨迦大風吹八萬四千由旬大海之水,皆令四散。當於爾時,四方一時有大風起,其風名為阿那毗羅,吹彼水聚,波濤沸涌混亂不停,水中自然生大沫聚。 ”

  朱聞挽月不解:“世界的生滅變化是由這兩種風所致,那又與一蓮托生最初要去尋找的傳說有何關係?”

  “這嘛,”葉長生一手撐在膝蓋上托腮,一手指了指腿上放著的萬血邪籙,“萬血邪籙被分為二冊之前,是保管在玄宗先代宗主的手中的。”

  “後來,狼主補劍缺在道魔大戰之際從他手中奪書,兩敗俱傷,萬血邪籙被分為兩冊。”伏嬰師想起當日補劍缺在第三殿議事時親口所說,雖聽起來有幾分誇耀,但要從那位玄宗宗主手中奪來這半冊,確實不易。

  朱聞挽月則問:“在這之前,萬血邪籙又是從何而來,為何到了玄宗宗主的手中?”

  “先前你問世界生滅變化與傳說,不如想想阿那毗羅之風如今再現於誰的手中,又展現出怎樣的威力。小僧猜測,你們都有所目睹了,”葉長生嘆了口氣,“從長天羽神族繼承而來的力量,正是所謂的‘成住壞空’。天神創世之初,欲立四柱於神州大地之下,阿那毗羅之風所具備的力量,正是為神建造這四根神柱。”

  少年僧者說著,又舉起水壺喝了一口裡面所剩無幾的清水:“神州既成,神族隨天神歸天界,居□□之頂阿迦尼吒天,又有遺族留於凡塵,散落無從追尋,一蓮托生尋到的,就是最後的遺族。可惜經過數千年與人族通婚,導致龍女之血隱沒,阿修羅好鬥之血凸顯,族群終日廝殺互妒,最後已至滅族邊緣。”

  “修築四神柱的傳說一直流於遺族和居於□□的神族口中,遺族將其整理記錄為書冊,奉為聖典,一蓮托生所尋到的,除了已沒落的遺族,還有就是這一冊聖典。”

  “他帶回了聖典……”

  葉長生連忙擺手:“耶,那怎麼也是一群有阿修羅殘忍好戰之血的人保管的聖典,怎麼可能說帶回就帶回,而且,那時他並不知道四神柱位置記載留於世間的嚴重性。”

  然後他又壓低了聲音:“直到他回到萬聖岩,大日殿聖尊者一步蓮華告訴他不久前預見的天魔劫。”

  伏嬰師略有所思:“遺族沒落,聖典無力保管,異度魔界勢力在道境忽起,是一步蓮華預見天魔劫的原因。”

  “所以你……一蓮托生,在知道天魔劫後推斷了前因後果,就去遺族要帶走聖典?”

  “一蓮托生是又去了,但是那裡卻已成地獄。他離開後不久遺族發生了一場內戰,基本死傷殆盡,只剩下最後一個守著聖典的祭司,還有一個被抱在懷中剛出生不久的孩子。”

  伏嬰師笑道:“喔,佛門大師也做過落井下石,奪人寶物的事嗎?”

  “如果他早一天動身,來到遺族,也許就能救下兩個人,”葉長生沒有在意伏嬰師的挑釁,而是忽然看向了朱聞挽月,“因為天魔劫的預示,正好說明除了一蓮托生在找四根神柱的有關記載以外,異度魔界也在同樣尋找這一古老的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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