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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一襲黑裙臨於層層湧上的白水海浪,翩然間又有堅韌的倔強,素淡妝容也掩不住的傲氣。

  分毫未折,反而更加銳利。是他親手打磨的利器。

  當視線對上的那一刻,皆不約而同地冷笑一聲。

  年少相識的那一天,他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彼此是最難纏的對手。多少次意欲陷對方於萬劫不復之地,都棋差一著,而日夜提防的反噬,到了這一天,總算不必再憂慮了。

  一者指間黑木式神令在手,咒語既出,式神長嘯,風雲變色。一者手捻繁瑣法決變化萬端,隱有風雷引動之勢,竟令足下海浪為之重重疊起。

  剎那之間,海天傾一夕,掀起滔天之幕,拉開這一場鬥法的序幕。

  朱聞挽月被帶出異度魔界不過短短半月,但所施展的陣法卻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不同於昔年她從醫座之首那裡學會的魔界陣法,也不似道門之術。

  即使她來勢洶洶,伏嬰師也從容不迫,一連召喚出火祀奉雷,幽女水華幾個式神,絲毫不落下風。

  久經戰場的術法者最是清楚,在此時唯有鎮定,時刻注意對手的行動變化,先發制人才是得勝的關鍵。而朱聞挽月,實在少了太多實戰的經驗。

  當瞥到女子涉足水中之後,一直聽令潛伏在水底之中的幽女水華便趁機立刻攻了上去。

  不曾想,當幽女玄華接近朱聞挽月的那一刻,霎時水底湧起如沸騰似的水柱,直衝而上,同一刻,整個海面皆被鎏金奪目的法陣所籠罩,雲端如墜,流火似星。

  站於不慎踏入的陣法邊緣,無視自己得意的式神如困獸般在法陣中橫衝亂撞,伏嬰師依舊神色如常:“原來這海底也被你布上法陣。”

  將海底也布上陣法是何等艱難,若無人相助,短短几日絕無可能。這一次,是他失察了。

  朱聞挽月冷道:“你不如猜猜,這裡哪一處沒有陣法。”

  隨後,她左手捏出一個複雜的法決,袖如夜駿馳空,剎那間法陣變換,不顧陣中式神掙扎,竟將其生生碎為齏粉。

  欣賞著對面目光凌厲如星的女子,如視一張廢紙般,伏嬰師隨手拋去了手中燃燒起來的式神符,將火祀奉雷召還身旁:“吾不知何時玄宗之人也喜歡上了藏在暗處的行徑?”

  此言一落,紫霞之濤劃開滄海,四奇之首道威再現。

  鏘然擲地之聲響徹海岸:“伏嬰師,今日紫霞之濤勢要斷你惡行!”

  “召陰訣·風火林動!”

  而另一處,站在海波浪的小島邊緣密切關注這場大戰的天草二十六不住搖了搖旁邊猶自打瞌睡的短髮少年:“這麼緊張的時刻你也能睡著?”

  對方如趕蚊蟲般擺了擺手,差點晃到天草二十六的臉上:“小僧一不會陣法,二不會武功,看了也是白看,天草少俠還是多觀摩觀摩玄宗那位道長出神入化的劍術,學上個一兩招,待日後好保護你家如月。”

  “什麼我家如月,你……你說玄宗的那位赭道長收徒嗎?”

  哼哼了兩聲的少年說:“等我睡醒了去跟道長們商量商量。”

  “你到底什麼來頭,說得跟那些道長很熟絡一樣,”天草二十六算是徹底放棄了,“還有那本陣法的古籍,你給了挽月姑娘之後,她就跟走火入魔了似的,天天都書不離手,盡說些聽不懂的話。”

  天草二十六說著說著,忽然有所頓悟:“莫非,你那本就是你們這些和尚道士常用來忽悠人的神棍寶典?”

  自詡休養俱佳的少年聞言暗自翻了個白眼:“是我給的,又不是我寫的。小僧這不過是物歸原主而已,她能看得懂是緣分。這世上能看懂那本書的,可是寥寥無幾了。”

  這話說完,自以為終於能心滿意足的睡一個覺的少年才剛剛靠著樹幹,就又聽見天草二十六說:“不行,我要去幫忙,那個伏嬰師好像打算跑了。”

  “你去湊什麼……”長生睜著迷濛的眼睛,話還未說完,就看見天草二十六已經加入了戰圈,他不禁嘆了一聲,“哎……”

  少年意氣正是風發,一把天草劍,一招“一劍任天真”,猝不及防,鋒芒畢現,竟險些讓陷入苦戰的伏嬰師迴避不及,所幸,一直在後方觀戰的魔晦王也終於挺身入戰。

  而海面上陣法的中央,結陣的朱聞挽月卻忽然停了動作,只是緊緊注視著伏嬰師與赭杉軍的對決。

  他右手動作略滯,應是有傷,回身之時常以左側對敵,顯然有意掩藏薄弱之處。

  雖不是真正的魔道之身,但她最清楚魔者的特點。身軀縱滅,只要魔源仍在,便隨時都能再次復活,更何況,伏嬰師多半已將自己的魔源交給了棄天帝。 既然如此,那麼要避免對方回去捲土重來,最好的辦法就是以陣法秘術鎖住其魔道之身,讓魔源無法回歸。

  可她也明白,狡猾如伏嬰師,絕不會輕易上當。即使這場意擒不在殺的戰鬥持續到天草二十六加入為止,也沒有誰占得真正上風。

  自研習那本陣法之書上冊至今,也不過短短半月工夫,其中要記住的複雜法決已是變化萬端,讓她費盡心力,更不要說內中說得玄之又玄的施術之步。可是今日是絕難再遇的好時機,已由不得她不熟練了。

  當式神奉雷被赭杉軍所鉗制時,一直靜觀不動的朱聞挽月終於有所行動了。

  只見她臨空踏水,袖袂引浪,將原本布於海底的龐大陣法呼出水面,霎時雲波詭譎,天地晦暗,雷填雨冥。

  伏嬰師見她這一招聲勢龐大,似是有意要將海岸上所有的魔兵一網打盡,輕笑一聲,喚出式神滅神火配合魔晦王之攻勢,不料水浪之中,一道如魅黑影竟借陣法轉換之機來至自己身旁。

  幽女水華已在先前被她誘入陣法之中所滅,表面看似激進的攻勢,實則處心積慮,等的就是這一刻。

  烏髮雲鬢殘,花鈿皓艷如當年。

  心下一驚,伏嬰師伸手欲擋,怎料方才對戰之中朱聞挽月已看出他右臂有傷,便直從右面而來,秀腕一轉如靈蛇迴繞,正是她當年從碧女之處唯一習得的防身武學之招——環釵刺。

  自愛殘妝曉鏡中,環釵漫篸綠絲叢。

  極柔,極狠的一招,以簪為刺,如劍似刀,自下而上,血染白浪。

  胸腑之中沉滯傷郁之氣被這一簪破入,登時受擾的真氣亂躥全身經脈之中。

  痛極欲裂。

  一直漫不經心的冷嘲笑意褪去,伏嬰師伸手握住直直插入的銀簪,從不敢置信到釋然,他垂下頭,看著胸前長長的一道傷口,最終低笑數聲。

  “終於有這一日啊,孤月……”

  多少次都以為她要死於自己之手,沒想到最後卻是自己要命喪這一支銀簪之下。

  朱聞挽月的目光清冽得遠勝身後漫天水光,平靜至極:“不錯,終於有這一日了,多少年的夢魘折磨,就此往後,再也不會有了。”

  不論他們兩個之間誰死誰生,錯亂糾葛至今,互相利用傷害數百年的帷幕,終於還是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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