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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未想過異度魔界會有比水雲川林更美的桃花。塵封已久的宮殿開啟,迎來了它離開人世已有千年的主人,同時,還有一位被主人帶回的囚徒。

  這座宮殿規模遠勝其它三族,偌大的主殿宏偉而空曠,殿外長階之下,終年飄零卻始終不謝的桃花猶如六天之界上的虛幻景象,失了人間桃花的煙火氣,反倒更像是那些鳳遙重曾經見過的仙樹玉芝。

  這裡比起朝露之城的深寒長夜,要溫暖許多。敞開的雕花木窗迎來一片徐徐墜落的淺粉花瓣,嬌弱柔軟,因為露水而無力地趴伏在了黯淡得發灰的銀髮間。

  忽來風過迴廊。

  放下手中的玉梳,鳳遙重順著披散在後,隨衣擺鋪開的灰瀑望去,只見那些花瓣紛紛如雪,更多的,簌簌地落滿在那一襲曳地的如夜黑袍上。

  一個背影,從未改變。

  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在六天之界的那段歲月,只是這一次,他是真正做了神的囚徒,不再有一點自由。他們的距離也再一次回到了水雲川林那夜之前,甚至離得更遠了。

  兀的,對方忽然轉過身,與鳳遙重的視線相對,半刻不到,黑袍迤邐而過的窸窣聲響起——

  桃華盛開在那雙異色的瞳里,脆弱如顫動的雙睫。

  神親手的造物,自然是美麗的。指尖流連著,從眉目間到了纖細優美的脖頸,那上面的紅痕一直延伸沒入緊系的交領單衣中,或艷麗如濃墨重彩,或淺淡如梅烙雪痕。

  一場本無意義的賭注。一者無謂無情,一者自尋折磨。

  戴有明紅玉石的手覆在青年冰涼的掌心上,霎時,那片脆弱嬌嫩的花瓣便乾枯皺成一團,從手心裡落了下去。

  “伏嬰師說,那日帶朱聞挽月從迷林渡口逃走的人之一,有你的化身。”另一隻手摩挲在那截細瘦柔軟的腰肢上,烏黑長髮垂落在青年的胸前,凜冽如雪中火的冷郁香氣溢滿鼻息之間。

  被摟住的青年沉默不語,只是抬手將那縷黑髮捋到對方耳後,淡淡道:“他不會回來了。”

  “他不是你的三魔魄之一,”棄天帝撫摸著掌下略漸豐腴的腰身,只覺與這一地鋪開的灰白長發不甚相符,“那日忘歸一箭也是出自他手。”

  並不避開神質詢探究的目光,兩雙異色的瞳互相對視著。鳳遙重坦然道:“他不是如朱聞蒼日那樣的化體,但他確實是吾的化體。我們的目標,也始終一致。”

  魔神低笑一聲,停下了在青年腰間的動作,轉而撫上一邊的尖耳,刮磨著輪廓,“那麼,吾不會對他留情。”

  可惜,這句話沒有激起鳳遙重多少反應,青年的目光轉向了窗外,像是極喜歡那一樹樹的桃花。

  “吾以為,以軍師的遠見,不會讓魔皇帶吾到這裡來。”同樣是囚禁,在萬年牢和在魔皇的宮殿,完全是兩回事。

  原本在地羽之宮以後,那些跟隨棄天帝的魔者就一直有所警惕,如今見著魔皇將人帶入魔皇宮殿之中,不知該有多少猜疑。

  “自作聰明的遠見,”神依舊是漫不經心的模樣,冷冷道,“要與吾賭的,不是你嗎?”

  “是……”鳳遙重點了點頭,近在咫尺的莊嚴華美,總是動人心魄。這一具聖魔元胎之身,正是幼時只有朦朧記憶的先代魔皇。在融合了魔龍之靈,更顯出昔日六天之界上的風采,即使如今空以意識操縱,也足夠成為這人世的夢魘。

  他忽然明白了那日魔龍悲鳴的嘶吼是為何而來。也許墨龑真的曾有過一點點微弱意識,於是在被徹底融合之前再次醒覺,作出如蚍蜉撼樹的掙扎。但也正如自己所提的“賭注”那樣,在神的面前,終是徒勞無功。

  當然是明白的,如當初那個黑髮少年坦然承認自己的真正身份時那樣,再清楚不過了。

  “吾原以為,這場賭注不該是如此的。”鳳遙重說著,伸手欲觸及幼時記憶里的模糊面容,頓了頓,又垂下拾起地毯上散落的外袍,抖下上面的落花,披在了肩頭。

  即使是遠離了朝露之城,畏寒之感也日漸嚴重起來。

  “當你提出這場賭注之時,吾就提醒過,過去永不是現在。”

  “過去,將來,現在,”青年閉了閉眼睛,又睜開望著黑髮的魔皇,屬於自己三魔魄的氣息清晰可感,憶起那日如骨肉剝離之痛,“吾本來不該有機會再問你了,抽出三魔魄的那日,為什麼……”

  為什麼不答應那樣一個瀕死的請求,而還是用一個至今想不到的方法救了他?

  棄天帝冷峻的面容上不見絲毫波瀾,似乎那日的事情也不過是長久以來常常做過的隨性之舉。半刻,他站起身來,對那邊屏風後的身影說道:“中原的戰報如何?”

  斷風塵的聲音從那後面傳了進來:“吾皇,軒轅不敗已死,九巒峰之局已破,識界玄貘意與異度魔界合作,共同對付中原。另外,無罪之人已有下落……”

  後面就是近來戰況的匯報了,鳳遙重聽著一個個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出現,到最後才知那天救走朱聞挽月的還有吞佛童子。斷風塵的匯報里將那個高傲的魔者斥為叛徒,又說近日有眼線發現其與鳩槃神子出現在天外南海附近,不知真假。

  棄天帝一邊聽著,一邊緩緩走到了那邊屏風後面去,於是斷風塵的聲音也漸漸遠了。

  鳳遙重不知吞佛童子為何回來,又是受了誰的命令來救走了朱聞挽月。如此鋌而走險,實在不像那個魔往日的沉穩作風。而他不知,此刻遙在天外南海,紅髮的魔者正皺著眉,手握朱厭,面對著昔日的同袍。

  “邪君是不是很擔心,吞佛童子與朱聞挽月的安危?”咒術師的聲音忽然從屏風旁的紅柱後響起。

  殿中一直靜坐著的青年聞言,望向聲音來處,與那位從暗處徐徐步出的軍師互相望著,緩緩站了起來。

  又聞伏嬰師繼續道:“派出神無道與天荒道的兩位守關者前去,算是對待背叛之戰神的最高致敬了。”

  “這是……阿姐的命令?”

  指尖划過半張銅面的邊緣,伏嬰師如有嘆息般:“至於朱聞挽月,也許是已經傷重不治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注視著鳳遙重的神情變化,最後又因那張面容上近來本就無甚血色,實在看不出什麼,便又補充道:“難道邪君認為,受魔皇盛怒一掌,又本身無甚武學根基的她能在萬年牢中活下去?”

  伏嬰師看著青年下意識手撐在了鏡台上,微微笑了笑,又想起日前與斷風塵所爭執的內容,語氣裡帶著朝露長夜的徹寒:“邪君自小在異度魔界長大,心中最是清楚,魔界不容背叛者。若此次兩位守關者未能成功,等待吞佛童子與鳩槃神子的,便是四天王了。”

  那一瞬間,似是見到了連綿不絕的墳冢出現在眼前,鳳遙重抓著鏡台邊沿:“你今日來此,就是為了特意警告吾嗎?”

  “不全然,”伏嬰師緩緩走上前,對視著這位自幼就被朱聞挽月掛在嘴邊的邪君,“吾只想提醒少君,不要成為魔皇的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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