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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錯……依照之前少君的所作所為……”伏嬰師說著,停了下來,等著上方的魔皇開口。

  那聲音問:“為何要助玄宗之人?”

  良久,鳳遙重直視著那道黑影,一字一頓道:“因為,吾之立場,從未變過。”

  語落,一陣低沉地笑聲響起,聽不出是怒是喜,只聞道:“頑固不聽,輪迴之井百年,未能讓你有一點一毫的動搖。”

  鳳遙重搖了搖頭,“既然吾是你的半身,那這頑固追根溯源,亦是從你而來。執著滅世的心,賞善罰惡的魔道,數千年來,你又何曾有過一點動搖?”

  方才說完,就見上方的羽翼猛然一振,一隻尖銳彎曲的暗紅爪影憑空而現,轉眼就伸至青年的頸側,只差一指寬就要扼住。

  “縱容太多,就讓你忘記自己是誰嗎?”

  “怎麼會忘呢?”鳳遙重垂眸看了一眼離脖頸極近的爪影,“吾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半身,魔皇大人當作實驗品也好,消遣物也好,又能有什麼怨言?”

  他說著,淡淡掃了一眼站在不遠處打算旁觀的伏嬰師,後者道:“少君就是少君,魔皇親口承認,怎能說是消遣呢?少君現在這樣,倒是讓屬下想起主君了。”

  鳳遙重冷道:“與他同樣,讓你頭疼嗎?”

  伏嬰師道:“讓吾頭痛,正是你與他的專屬。”

  沒有理會伏嬰師,鳳遙重再度對那道魔神之影道:“吾今日來此,已經作好了準備。但有幾件事,你吾之間,總要說清楚。權當做……讓吾死心罷。”

  頸間的爪影向後收了些許,那漠然無情的聲音道:“講。”

  鳳遙重道:“魔龍之靈的化身,本是另有用處,而且早在你的意識沒有附著在其身之前,就已經完成了,那之後……不過都是為了觀察我現在對人世的立場,順便消遣迷惑我罷了。”

  “不錯。”

  意料之中的回答,即使早已明白了,但當真正聽到棄天帝承認的那一刻,原本不應存在的一點點期望還是如風中殘燈,轉眼熄滅。

  微微別過頭,鳳遙重不想再看面前的魔神之影。他知道,棄天帝沒有騙他,從始至終都是自己一廂情願,而神沒有作出過任何回應。哪怕是那些肉體的纏綿,也不過是因魔龍之軀的影響而隨興所至的打發而已。

  創建魔道,凌駕於七情六慾之上的魔神,從來都是漫不經心地進行著這一場遊戲,連欺騙也不屑。無數次或明或暗的拒絕都早已表明了那個鳳遙重不願去想的真相,一個小小的造物甘為創造者無聊消遣的可悲事實罷了。

  半晌,鳳遙重又道:“不論是魔龍之靈也好,還是現在的這道鏡影投射也好,都是你為了再度臨世所準備,而容器的選擇……”

  “你與朱武,二擇其一。”

  “可我,是最下策的選擇吧?”鳳遙重垂眸看向手臂處應有一道護印的地方,問,“朱武大哥已有自我意識,你要如何占據操控?”

  “小遙重,”忽然間,那道聲音用了一個曾經親昵的稱呼喚道,“到這一刻,你應該明白了。”

  一聲苦笑,鳳遙重道:“抓住前來探查玄宗之人下落的背叛者,比如挽月黥武,又或是現在的吾……然後威脅朱武,換來他自願被抽取意識嗎?”

  伏嬰師笑道:“少君難道沒有想過,天魔之池中設有深淵之道的機關地圖,是從何處所來嗎?”

  “吾當然……都知道的,”鳳遙重沒有一點驚訝,只是輕嘆了一聲,“兩具聖魔元胎,最為理想的容器……吾從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吾一直在等,等到這一天,見到將自己靈影藏於此處的你。”

  他知道那張地圖中應該有什麼陷阱,原本是想等朱聞挽月找到線索就來的,卻沒想到失策了。到了這一步,又還能挽回多少?或者,他所能做的,終究還是寥寥無幾。

  鳳遙重沉默了一會兒,望著那道黑羽魔影,道:“吾很想知道,如果其中一具容器被人性之善所染,又受佛氣影響的話,魔皇會打算怎麼辦?”

  “人性之善?”伏嬰師聞言一驚,來回看了鳳遙重幾遍,沒有察覺絲毫異常,“這怎有可能?”

  那道黑翼之影靜默下來,似乎在等著下文,於是鳳遙重又道:“忘歸一事你不記得了,其實讓忘歸對你有那麼大影響的原因不止是因為佛門聖器,更是因為,它曾被吾放在了萬聖岩的淨蓮池中,吸盡世間人性之善,受到佛門聖器的薰染,才會讓你……”

  說到這裡,鳳遙重便停住了,而是轉說:“聖魔元胎三魂兩體,朱聞蒼日之身已經被人性之善徹底附著了,待他回歸本體之時,銀鍠朱武之軀便對你無用了。”

  這句話方一說完,鳳遙重便被一道宏大雄渾的掌氣硬生生擊中了胸前,霎時喉間的血氣上涌,耳鳴不絕,五臟六腑皆如錯位一般,內息也劇烈躥動不止,衝撞本就受創的內腑,讓渾身痛苦不堪。

  他往後倒退了好幾步,最後半跪在地上,一手撐在地上,一手緊緊捂住胸口,不斷嘔出暗紅髮黑的血來,匯聚成一灘觸目驚心的血泊,那血如枯池之水般失了流動,儘是衰敗的死氣。

  怔怔看著染在袖口上的黑血片刻,鳳遙重慘笑一聲,勉強運使納真神訣修復些許被掌氣幾乎擊碎的胸骨,想要再站起來,但周身內息錯亂無比,氣海之處更是猶如無底之洞,空空一片,已然失了氣力。

  一陣頭暈目眩中,只聽棄天帝道:“明知惹怒吾的代價,還要重蹈覆轍,是天真地以為吾會有所顧惜?”

  “我怎麼會有那樣愚蠢的想法?”鳳遙重沙啞著聲音,強壓下還在喉間翻湧的噁心血氣,“但我知道你不會殺我,沒有了朱武,便只剩吾這個備用品了不是嗎?”

  言落,原本收回的爪影猛然伸出扼住了鳳遙重的脖子,冷酷的聲音響起在這個黑暗絕望的空間裡。

  “一具被業力即將侵蝕殆盡的容器,還有什麼價值可言?就留你在此地好好反省。”

  說著,鳳遙重的意識逐漸陷入了昏沉之中。

  再次恢復意識時,眼前只有陌生的石牆和冰冷的柵欄。

  居高臨下看著他的,是再熟悉不過的黑髮神明。

  紅藍異色的雙目遠比傲峰上不化的冰雪更為寒冷無情,眼尾處是對人世紅塵的疏離與倦漠,漫不經心的玩味目光中又帶著嘲諷與輕蔑。

  手背戴有紅寶石裝飾的手伸出,挑起了剛剛醒來的青年的下巴。

  “很久了,”神嘆息般說著,“很久沒有誰能讓吾如此憤怒了。”

  勉強直起身子,鳳遙重不在意地笑了笑,“好像吾已經讓魔皇大人憤怒過很多次了?”

  言落,下頜被驟然捏緊了。

  凝視著這個出於自己之手,外表還算滿意的造物,棄天帝道:“說是死心的你,不也是樂在其中嗎?表面上虛以委蛇,試圖動搖神之心,暗地裡破壞吾之容器,吾是該褒獎你的勇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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