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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峰朗聲道:“正是!打狗棒法,專打惡狗!”一聲厲叱,那僧迫得旋身閃避,然而不轉身便罷,這麼一轉,棒影竟跟著他空中翻轉,人一落地,如影隨形便在身後,啪地一聲,脊骨連著半個身子斷成兩截。砰咚,砰咚,砰咚,這才和那兩具無頭屍身一起倒下了地來。

  蕭峰長長吐了一口氣,心道:“我身在大牢,便皇上不來殺我,耶律乙辛也不必急在這一時。留我不得,莫非為的不是南征,而是出征之後。此事的背後,難道又是……他?!”心中一緊,垂在地下的鐵鏈都震盪起來,鏗鏗之聲刺耳異常。“然則乙辛斷不會只此一舉,大軍若至,我……又要如何脫身?”

  忽然嘩啦一下,石室中心的地面整塊塌落,現出了一個大洞,塵土瀰漫,一個聲音衝上來道:“姐夫?姐夫?”喀地一響,阿紫自洞中鑽了上來。她做這郡主,從來華服錦衣,打扮得畫兒一般。但這時一身遼兵服色,滿頭滿臉的泥土污漬,卻是絲毫不覺。轉頭瞧見地下屍體和蕭峰模樣,又一聲尖呼:“姐夫!”便想去踢那僧屍體,又猛地忍住,狠狠一頓足,衝到蕭峰身畔,顫聲道:“姐夫,你的傷可不要緊麼?”取出絲帕,便去裹他傷口。蕭峰見她眼中含淚,雙手不住發顫,臉上神情又緊張、又害怕,又是一股說不出的歡喜,忽地想到:“阿朱在雁門關外見我的時候,也是這麼一副神氣,看來阿紫當真對我生了情意……唉!”便不忍心在這時拒卻,伸手撫了撫她頭髮,低聲道:“我不妨事。阿紫,你怎會這般進來?”

  阿紫聽他聲音從未有過的溫柔,心頭狂跳,只道:“姐夫見我這般為他,終究也,也肯對我好了麼?只要能在他身邊,我……我……哼!管他心裡還想了誰,日後多的是機會,慢慢地全都收拾了!”

  蕭峰不知她想的兇狠怨毒,只聽又有幾人同聲叫道:“蕭大王!”自地洞躍了上來,正是華赫艮和他幾名家將,登時明白過來,笑道:“久聞華司徒神技,果然名下無虛!”華赫艮嘿嘿一笑道:“蕭大王稱讚,哪裡敢當!”急奔過來拔出腰間佩刀,又道:“這刀原是我家世子想送與大王的禮物,現下可派了用場。”舉刀便砍。喀喀喀幾聲,將蕭峰腕上鐵鏈都斬斷了。但那刀究竟不是建興永康一流寶物,刀口砍得卷了,華赫艮也顧不得,將刀一丟道:“這地道通到北門外不遠,咱們快些……”

  一言未罷,猛聽“碰!”一聲巨響,地動山搖,塔外不知多少人齊聲發喊,驟然只見火光沖天!

  原來如蕭峰所料,御營中實是耶律乙辛手下之人占了大半,早在塔周挖下壕溝,埋了火油火。藥等物。見勢不對,立時點燃。那火。藥爆燃何等猛烈,只一頃刻,地為之顫,塔周數丈已燒成了一片火海。華赫艮叫聲:“不好!”衝到地洞口向下一探,熱煙撲面,轉眼滾滾冒上,地道必已塌了。嗐了一聲,急去鐵門外那屍體上摸過鑰匙,開了牢門。眾人一起衝到塔外,只見煙火蒸騰,沖天瀰漫,濃煙火星四下激飛,丈許開外幾乎已難辨人影。卻聽火圈外人聲喧天,桌球相交之聲不絕,夾著一片漢語契丹語的喊叫亂罵。一陣風過,將濃煙吹開半邊,火光中若隱若現,只見那寺外街巷間人頭馬影幢幢亂涌,遼兵正在不斷湧來,夾在其中激戰的人影鶉衣百結,卻是幾千名乞丐,忽然瞥見蕭峰身影,一片聲大叫起來,都道:“喬幫主!喬幫主!!”

  南京城中軍營四布,這時趕來的只是駐紮北城的幾營,便已比丐幫之人多了數倍。全仗著群丐武功甚高,結成打狗陣勢,堪堪擋住。忽然街口喊聲沖天,遼兵前鋒一片退後,又衝過來數十人,僧袍飄飄,都是和尚打扮。蕭峰一眼望去,已認出了少林寺幾位玄字輩的高僧,當頭又有一人,正是虛竹,一面急沖,一面四下張望,猛地對上了蕭峰目光,大叫道:“……大哥!”

  此時兩邊遙遙可見,相去不過十餘丈遠近。說來並不甚遠,但中間隔著一片熊熊烈火,地面盡赤,全無可立足處。便少林眾高僧,也絕不能一躍到如此之遠。在場之人以蕭峰虛竹武功最高,但如要多帶一人,也決計不能。虛竹看得清楚,心下大急,只叫:“大哥!”

  猛聽蕭峰高聲道:“二弟,你將人接住了!”虛竹茫然應了一聲,卻不知大哥要自己接的什麼。蕭峰已轉向華赫艮道:“華司徒,請你先來!”

  華赫艮已想到了幾分,也不推辭,拱手道:“有勞蕭大王!”吸一口氣,便向火圈外奮力一躍。他練的是外家功夫,輕功平平,這一躍只躍出兩三丈遠近,力道已盡,身軀便是一沉。便在此刻,蕭峰雙掌一併,掌風斜斜向外疾推,華赫艮只覺身後一股大力涌至,猛一提氣,憑空又縱出了三丈有餘。虛竹身手敏捷遠過頭腦,雖未想得明白,見華赫艮這一躍,手上已自然而然使出天山折梅手來,一勾一帶,華赫艮身不由主向前撲去,最後這三四丈倏地掠過,雙腳落地,已踏在了火圈之外,回頭大喊道:“成啦!成啦!”

  火圈內外,眾人一片大呼。蕭峰叫道:“阿紫,你來!”阿紫抱住他手臂急道:“姐夫,我不走!我與你一起……”蕭峰如何肯與她廢話,一聲喝道:“走!”雙臂一振,攬過阿紫腰肢向外一拋,阿紫尖聲大叫,只覺猶如騰雲駕霧,耳畔呼呼風響,猛地身子一頓,落下地來。瞧著那一邊火焰突突亂跳中的蕭峰身影,急得只是大叫:“……姐夫!姐夫!”

  耶律洪基駐於南京行宮,忽有內侍遞交國書,言道:“大理使者求見吾主。”本來大理小國,全不在他的眼下,但這小國僻處南疆,一向恭而敬之地朝拜宋室,如何將國書遞到自己案上來了?心中疑惑,看那國書時,卻是寫得文辭華瞻,字字句句恭順之極,只道得蒙覲見,我邦至幸,不由一笑。心道:“聽聞大理國內將要易主,這新主倒是曉事,知道趙宋的小子靠他不住,到底要來求朕庇佑麼?”他一心攻宋,儼然已自居天下之主,這國書正對心意,便道:“宣他覲見。”

  待見了這大理使者,口才卻好,駢四儷六地當殿就要作出一篇好聖明天子文章來。耶律洪基聽得高興,下旨賜宴,這年輕使者更是停不住口,撿了許多沒要緊的遼人風俗來問,一句答了,他便驚呼稱讚不絕。耶律洪基雖有些厭倦,但若起身一走,未免太也有失大國君王的風度。聽得隱約喧譁之聲,也只作不知,端足了那東山謝安的架子。好容易那使者告退,才出殿門,一名內侍已慌慌張張撲進殿來,叫道:“皇上,大事不好!南院蕭大王的天牢……失火了!”

  大理眾人一出宮門,正見著北方天際火光,段譽猛一握拳,喜道:“二哥和華叔叔他們定是得手了!我們快去……是了,朱四哥,我方才騙那遼國皇帝,可騙得怎樣?”

  朱丹臣忽想起當年奉段正淳之命尋他回京,他不情不願、半夜溜走的事來,百感交集,低低嘆道:“世子爺,你這可是……長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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