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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采月一如既往地持著唇邊那抹乖巧的笑,容色輕淡,看不出悲喜。儘管如此,她這個做母親的又豈會不知自家女兒的心思?

  終是點下了頭。

  這麼多年,便也任她放肆這一回了。

  江采月: “女兒多謝母親成全。”

  沈逍遙從江采月手裡接過木梳,執起姑娘的發,輕輕念起了那首歌謠。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案齊眉。”

  “三梳兒孫滿地。”

  ……

  “九梳九子樣樣有。”

  “十梳夫妻到白頭。”

  ……

  十梳夫妻到白頭。

  梳發十句,一字一句,勝似凌遲,剜盡心頭血肉。

  江采月通過擺放在面前的銅鏡,凝望著沈逍遙的臉。

  她的心上人,他不能描她的眉,卻悉心束著她的發。他不能掀下她的蓋頭,卻親手為她戴上鳳冠,送她出嫁。

  上轎的時候,周遭一片喜氣洋洋。

  誰也不知道,蓋頭底下,已是妝淚闌干。

  ……

  月出正圓,太守府里的新人尚拜著天地。趁著新郎官與客人們觥籌交錯的時候,沈逍遙偷溜了出來。

  原因很簡單,那年輕氣盛的新郎官吃醋,不待見他。

  他本以為采月嫁了個混帳的紈絝,哪曾想這小郎君也是個情種。

  據說這王家少公子是在三年前的秋日裡,背著家中人偷偷跑到山上打獵遊玩,不慎踩著了獵人的陷阱,傷了腿,正巧被江采月撞見。

  “美救英雄”之後,小公子便一發不可收地淪陷了,這才有了這段緣分。

  緣分?

  別人的緣分是有了。

  他的緣分呢?

  沈逍遙百無聊賴地躺在一處飛檐上,悶悶不樂地飲酒。手頭的事情辦完,腦子也就騰空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都一股腦的湧上,煩躁得很。

  卻在此時,不知什麼東西“嗖――”的一聲打了過來。好在沈逍遙反應不慢,閃身躲過,那東西便狠狠釘進他身後的雕石里。

  定睛一看,那東西竟是一枚竹葉!

  沈逍遙瞬間警惕起來:“誰?!”

  “功夫不錯,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只見來人立於沈逍遙剛剛仰過的飛檐上,綸巾鶴氅,衣著儒雅,卻處處透著一股不凡的氣度。雍容華貴的尊顏分明帶著陰鷙的邪氣,連此刻和顏悅色的表情,都像極了一隻笑面虎。

  他好像在哪見過這個人,沈逍遙眯起眼睛,問道:“閣下是萬聖閣,竹先生?”

  朱文圭點頭,大方地承認了:“沒想到沈公子年紀輕輕,卻對這江湖事頗有了解。不錯,我就是那竹先生。”

  沈逍遙皮笑肉不笑地譏諷道:“我才是沒想到,素聞萬聖閣愛窩藏在暗地裡攪弄風雲,如今竟連鄉野山村一樁尋常人家的親事都要來鬧。更沒想到的,還是您親自出手。”

  “竹先生,尊閣的手是不是伸得太廣了些?”

  “沈公子這可真是……”朱文圭扮作一副浮誇的模樣,大覺冤枉,“我不過是聽家中下人道犬子在沈公子此處叨擾多時,為此前來致謝的。”

  聽他忽然提起方思明,沈逍遙心下隱生出幾分不詳的預感。

  “致謝?”

  “當然。”朱文圭點頭,“予沈公子的禮,我都備下了。”

  禮?

  朱文圭分明兩手空空,卻張口閉口謝長謝短,定是有詐。

  沈逍遙:“什麼禮?”

  “哈哈哈……”朱文圭笑了起來,“沈公子也是個性急之人,不過無礙,你隨我來就是。”

  朱文圭說罷,也不等沈逍遙,自顧自地施展輕功,御風離開。

  總覺得這“竹先生”來的蹊蹺,沈逍遙把持心態,選擇跟上。

  朱文圭帶他來到了一處僻靜的小院,雖然只有一間單屋,看著卻並不簡陋。室內通明一片,看樣子點著燭火。

  沈逍遙:“……這是?”

  朱文圭笑道:“沈公子的禮物。”

  ☆、歡好

  雙手被繩索緊縛,反剪在身後。眼睛被黑布蒙住,什麼也看不見。藥力在體內肆意翻湧得身體燥熱不已,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在分食他的骨髓。

  衣服都被朱文圭叫人剝光了,方思明此刻赤身裸體,難耐地在床板上來回翻來覆去,試圖讓自己好受些。

  他覺得自己就像一隻被困在蒸籠里用燈草捆綁住的龍蝦,從未有過如此的屈辱,無力不堪。

  莫大的空虛在體內叫囂著蠶食他的理智,似要將其拖入無妄的深淵。

  實在是太難過了……

  藥力引發的情慾浮上身體,皮膚泛起瑰麗的色澤。方思明雙手被束,許是掙扎得緊了,手腕處有道道扎眼的勒痕。

  汗水蹭得被褥一片濕濡,方思明難受地扭動著身子。

  對於朱文圭的所作所為,他的淚早在過去的十多年裡就被榨乾了,而今也已無力再去憤怒。

  只不過,有點絕望罷了。

  自以為是固執的忠誠,在所珍視之人的眼裡不值一文,現在還要拿他當交易的籌碼。

  沈逍遙……

  方思明忽然想起那個人。

  他現在在做什麼呢?

  哦,對了。

  今天是他成親的日子。

  聽說,他的新娘很漂亮。

  想到此處,方思明打心底地自嘲起來。

  真可悲啊,他。

  ……

  進屋之後,一抬眼瞼便能看見榻上橫陳的那具赤/裸的身體。

  由於被層層簾幕遮掩著,起初沈逍遙渾然不覺,直到發現有一縷鶴髮逸出紗帳,他才驚覺躺在榻上的那人是誰。

  沈逍遙強壓下心中的驚怒,佯裝鎮定地問道:“竹先生,這是怎麼回事?”

  只聽朱文圭笑笑:“予你的禮物啊!如何?沈公子可喜歡?瞧著可還賞心悅目?”

  禮物?!

  方思明?!

  他這個義父究竟把方思明當什麼了?!

  沈逍遙:“我不要你這禮,趕緊放了他!”

  “不要?”

  朱文圭瞬間沉下臉,陰鷙狠戾的眼神與身上那副儒生的衣裝完全格格不入。仿佛沈逍遙再多說一個“不”字,他立刻就能了結了他。

  朱文圭指著床榻上的人:“吾兒身上那些不堪入目的東西,難道不是你之前留下的?混帳之事做盡,到了現在,你怎敢說不要?!”

  楚留香曾告訴他這萬聖閣主性子陰晴不定,翻臉如翻書。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沈逍遙聽朱文圭提起這件事,像是被戳著了痛處,面色霎時白了幾分。

  見沈逍遙不說話了,朱文圭臉上的表情總算緩和幾分,衷告道:“沈公子,這禮我既費心備下了。你自當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朱文圭說罷,抬腳要走,卻被沈逍遙攔下。

  “……你有什麼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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