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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勞德諾急忙走出去,輕聲說:“大師哥剛睡著,什麼事?”

  來人道:“師父叫你過去說說大師哥的狀況。”勞德諾道:“不是叫英師弟來問過了嗎?”兩個人一邊說,一邊走遠了。

  令狐沖睜眼望天,呆若木雞。

  原來是這樣。

  原來勞德諾是師父派來監視他的。

  他渾渾噩噩的起身下床,只想要離開這裡,卻全沒想到要走到哪裡去,剛走得幾步,便聽到院子裡有人悄聲說話:“大師哥怎麼好像起來了?”“噓,別說話!”

  他身子一晃,再一晃,雙腿一軟,搖搖的坐倒在地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慌裡慌張的叫:“大師哥,大師哥?”睜眼看時,原來是勞德諾回來了。他定定的看著,有心要問問他,卻說不出話來,勞德諾道:“大師哥怎麼摔下床來了,我扶你回床上去。”將他扶上床,抖開被子蓋好,他苦苦的一笑,心想:“就算是師父派他來的,難道他自己做得主麼?我跟他生氣有什麼用?可笑我在師父門下二十年,他竟然連這麼一點信任都不給我。”想到這裡,心中悲苦難當,忽然大聲叫道:“我要喝酒,拿酒來!來人,來人,拿酒來!”

  勞德諾嚇一跳,說:“這麼晚了,大師哥你身上又有傷……”令狐沖叫道:“我怎樣與你何干?小二,小二,拿酒來!”

  他折騰得滿院子都聽見了,這時天色已晚,客店小二都已經睡下了,急急忙忙的穿上衣服趕來,林平之岳靈珊等都跑來問出了什麼事,小二送了烈酒來,林平之急道:“不行,那麼重的內傷怎麼能喝酒……”岳靈珊附和著勸,令狐沖看著他兩個,越發連兩邊太陽穴都一陣一陣的抽痛起來,搶了酒壺一氣喝乾。

  他喝多了酒無非睡覺,睡著了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他卻不知道,林平之之所以懷疑勞德諾,全是那天晚上偷看到了勞德諾晚歸,與現在勞德諾奉師命監視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過了幾天,到了洛陽地界上。華山眾人先在客店中安頓下來,各自洗沐齊整,準備拜見林平之的外祖父、武林前輩金刀王元霸。

  令狐沖自從那天夜裡在藥王廟打鬥之後,就沒換過衣服,滿身髒污泥濘,他也不在乎,都不知被沿途的客店小二背後罵過多少回了。這時岳靈珊便拿了父親的一件新袍子來,要令狐沖換上。

  令狐沖見她換了一身淺綠色緞子的新衣服,鬢邊戴了珠花,是著意的打扮過,往常她只有逢年過節才這麼認真細緻的打扮。他突然想起最近這些日子,雖然奔波忙碌,可她似乎確實比以往反倒打扮的齊整,莫非女孩兒大了,都是這樣麼?

  令狐沖冷眼打量著她,搖頭道:“我不換衣服。”

  岳靈珊被他銳利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訥訥的道:“你不願換,就不換好了。”正要離開,林平之又來找令狐沖,兩人正好碰上,彼此一笑,岳靈珊便站住,打算一會兒一起走。令狐沖看著林平之竟也換了衣服,是一套淡藍色的蜀錦長袍,趁著他白生生的臉,俊美無比。他和岳靈珊望一處一站,這簡陋的客店房間仿佛都被他們映出了光彩。

  可他不是來站著給令狐沖看的,他急匆匆的走過來,彎下腰幫令狐沖蓋了蓋被子,說:“大師哥,我去外公家啦!”

  令狐沖問:“小師妹也去麼?”林平之眸中的神采暗了一暗,回頭看了看岳靈珊,岳靈珊對他一笑,道:“我才不去呢,我跟爹爹媽媽在家等他和英師哥回來。”

  林平之說道:“我要跟外公打聽打聽洛陽城最好的醫生,到時候一起帶回來。大師哥,你換換衣服,好好的等我回來。”

  令狐沖臉色卻不太好看,苦笑道:“換衣服?有什麼好換的,左右都是那樣。”林平之一心想讓他打扮得乾淨整齊,要是給外公看到,能一挑大拇哥,贊一聲“好個英雄少俠”,那就最好不過了,誰知他和自己想的全不是一回事,岳靈珊在旁邊道:“我拿了爹爹一件沒穿過的衣服來,大師哥不喜歡,不肯換。”

  林平之知道令狐沖的脾氣,嘆口氣,軟語道:“大師哥,你就聽一回話,換上吧。”

  令狐沖看著他滿眼的求懇,心已經軟了,轉念卻想:他和小師妹漂漂亮亮的就好了,他的外公,跟我有什麼關係,就算是見皇帝老子,我也這個樣兒,誰愛嫌棄就嫌棄去。硬起心腸,翻身朝向裡面不理不睬。

  不止林平之,岳靈珊看著,也忍不住的委屈。

  不久,勞德諾和施戴子一起過來,扶他出去拜見王元霸。他出去只見跪了一屋子的人,卻不見林平之,他站定了,深深一揖,口稱:“晚輩令狐沖拜見王老爺子。”

  岳不群皺眉道:“沖兒,怎麼如此無禮?”王元霸笑道:“沒事沒事,我知道令狐賢侄身上有傷不方便,就不必多禮啦!”說著又道:“岳老弟,你華山派內功向稱五嶽劍派中第一,酒量必定驚人,我和你喝十大碗去。”說著挽了他手,走出客店。岳夫人、王伯奮、王仲強以及華山眾弟子在後相隨。

  ☆、醉臥

  林平之沒有隨外祖父回客店迎接師父,而是打聽了洛陽城中的名醫,便急匆匆的接去了。偌大的洛陽城,他人生路不熟的,好在身邊有外公派來跟著的家人帶路。走了三四個地方,請了好幾位醫生,一說金刀王元霸家裡,都很熟悉,滿口答應儘快趕去。轉了一圈,帶著最後一個醫生先回客棧,小二告訴說已經算清了店錢一起去王家了,急急忙忙的又趕回去,門房裡早有幾位醫生等候在那裡,他一躍下馬,家人來接了韁繩――他自從家變之後,萬事親力親為,已不知多久沒給人這樣著意小心的伺候過了,不由得心情舒暢,帶著醫生們高高興興的走進大廳。

  王元霸心疼他,遠遠地一看見,便招手叫他到身邊來,他過去先叫了外公,見過了師父師娘,陪著喝了兩杯酒,四下里找不見令狐沖,問岳夫人:“師娘,大師哥好熱鬧,怎麼沒在這兒?”

  岳夫人登時臉色尷尬起來,道:“你大師哥他,他喝醉了。”他一聽便有些急了,問:“他傷那麼重,怎麼又喝酒?他在哪裡,我找了好幾個醫生給他看病。”

  岳不群乾咳了兩聲,笑道:“平兒,和大師哥再好,也得陪你外公盡興了再說。”王元霸笑道:“是啊,平兒,你才陪外公喝了幾盅?上次來洛陽還是個小娃娃,轉眼就這麼大啦……”林平之一到王家,見到外公外婆和舅舅們,大家就圍著哭過一場,這時聽他又說起來,鼻子也不由自主的酸了。

  直到酒宴散盡,他才帶著醫生們,跟著下人去看令狐沖。一推開門,滿室的酒氣臭氣撲面而來,令狐沖醉倒在床上,衣衫破爛,滿身污穢。

  林平之沒想到他搞成了這個樣子,比早上離開他的時候還要糟糕得多,回身問那僕人:“我大師哥怎麼醉成這個樣子?誰灌他酒了?他吐成這樣,怎麼也沒人管?”越說越生氣,哪知道那僕人陪笑道:“回孫少爺話,令狐少俠不過是二爺陪著喝了幾杯,誰知道他不勝酒力,幾杯就醉了,而且醉得厲害,不讓人碰啊。”

  林平之壓了壓火氣,畢竟這裡是外祖父家裡,自己也不過是個客人。只得客客氣氣的道:“那煩勞你打一桶熱水來,有沒有乾淨衣服?再拿一身過來。”說著,又回身對那幾個醫生道歉,說些讓他們久等之類的話。

  一個醫生便說:“林少爺不用客氣,醫者父母心,一切都是為了病人好。只不過病人既然傷在內臟經絡,現在喝醉了酒,我們沒法子保證這病還能瞧得准,要不然,林少爺您再多等一天,趕明兒這位少俠酒也醒了,天也明了,大家妥妥噹噹的給他瞧上一回?您看怎樣?”其他幾個醫生紛紛附和,林平之知道他們說的有理,沒辦法,只得又說了幾句客套話,約好了明天過來看病的時辰,送了他們出去。

  回來時下人們已經把熱水和衣服都準備好送來了。他沒用別人幫忙,自己動手給令狐沖除去了髒衣服,解開頭髮,用手巾蘸著熱水仔仔細細的擦洗。

  熱毛巾敷在臉上,令狐沖哼了一聲,睜開眼睛。

  林平之見他醒了,對他笑笑,叫“大師哥”,他費力的轉著腦袋,看看四周,回憶好一陣,才想明白這是哪裡,林平之手裡的熱手巾在自己身上輕輕的滑動著,被他擦洗過的每一寸皮膚,每一個毛孔仿佛都舒展開了。

  上半身擦乾淨,林平之順手就去解他的腰帶,他臉色一白,按住他的手,問:“幹嘛?”

  林平之莫名其妙,笑道:“往下洗啊。”

  令狐沖直挺挺的跳起來,結結巴巴說:“不,不,不用,我自己來,自己來就好。”

  林平之眨眨眼,笑道:“大師哥,你害臊啦?”

  令狐沖急白了臉,說:“我害什麼臊,都是大男人我有什麼好害臊的。”林平之笑道:“對啊,都是大男人你害什麼臊?還不快脫了?”令狐沖的臉一陣白一陣紅,雙手揪著褲腰不鬆開,生怕林平之強行扒他似的,支支吾吾的半天,方才靈機一動想出了主意:“我,我自己洗,你轉身過去。”

  林平之晃晃頭,說:“不行,你有傷,又醉著,我不放心。”令狐沖急忙保證:“我沒事,我真的能行,大不了……大不了我保證以後不喝醉,我保證。”就差賭咒發誓了,林平之忍著笑,終於點點頭,背過了身。

  他聽著後面悉悉索索的衣服聲,水聲,水灑在地上的聲音,令狐沖笨手笨腳碰到木盆的聲音,還有他時深時淺緊張的呼吸。其實……假如令狐沖大大咧咧,就那麼讓他擦洗,他是不是也會害臊?他會不會臊得連頭都抬不起來?

  好不容易洗完了,令狐沖自己換了乾淨的衣服褲子,擺出了個難看的笑臉,叫林平之:“師弟,我洗完了。”

  林平之回過身,看他把自己穿得整整齊齊嚴嚴實實的,不由笑了,點頭誇獎:“好乖!”

  令狐沖登時滿臉通紅。

  他的酒勁還沒過去,多少有些暈暈呼呼的,正好倒是借著酒勁遮掩了尷尬。林平之搭了把手,把他扶回床上去,抖開被子蓋好。令狐沖眼巴巴的看著他,似乎有什麼話想說的樣子。林平之在他身邊坐下,輕輕地問他:“好端端的,幹嘛喝這麼多酒?”

  令狐沖嘴巴一撇,說:“我就是愛喝酒,你難道不知道。”

  林平之被他這麼一噎,找不到話來反駁,瞪眼看看他,點頭道:“好,好,好,你愛喝酒,你就喝好了。我走啦。”說著起身要走,令狐沖便有些著慌,一把抓住他的手,小聲說:“你生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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