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你怎麼知道我叫阿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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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跡擰了擰眉,看了卡爾一眼,卡爾接到授意,立刻吩咐人前去處理。徐易航在一旁咬牙切齒,眸底映出那團刺目的紅色,從牙縫間擠出兩個字,「活該。」

  寧跡沉了沉眸,轉過身上了車。

  因果報應,她當初致使路笙竹自殺墜樓身亡,如今,也要以這樣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

  徐易航見他發動了車子,手按住上升的車窗玻璃,緊擰著眉心,「你去哪?」

  「我有點事。」他側目,陰沉的臉色之中是常人難以看懂的情緒和悲傷。

  徐易航下意識的拿開了手,車窗關上,那輛車子在他的瞳孔中逐漸化為縮影,直至消失不見。

  寧跡是個及善於隱藏自己情緒的人,他剛剛聽著詹妮的話可以面無波瀾,但並不代表他就真的沒有情緒。

  徐易航嘆了口氣,轉了個身,朝著相反的方向離開。對於寧跡來說,汪雪桐是路笙竹死前對他的託付,在路笙竹死後,他對汪雪桐可以說是有求必應,把妮妮交給路笙竹撫養,只因為她是妮妮的親阿姨,甚至因為汪雪桐傷害了自己的太太。

  他對汪雪桐的信任,基於路笙竹和汪雪桐之間的姐妹情,可現在呢,一切化為泡影。

  路笙竹曾經最信任的人,雖然她們並非一起長大,但在一起的那幾年,路笙竹能把自己給她的東西都給了。

  一個女人究竟能狠到什麼地步,才會連自己的親生姐姐都能下此狠手?

  路笙竹死了,留給了寧跡的無盡的悔恨和愧疚,也讓蕭笙從此身背罵名。可如今呢?是啊,他們都欠蕭笙一個道歉。

  而寧跡呢?他從一場掙扎之中又進入另一個痛苦的旋渦,從路笙竹死後他對汪雪桐的縱容,不僅對不起路笙竹,更對不起蕭笙。

  他,無法面對。

  車子在一處公寓樓下停下,寧跡開了車窗,微微抬了眸看向樓上。

  這裡曾經是路笙竹的居所,當初兩人初到義大利之時,是他和路笙竹一起買的,路笙竹死後,這處房子便閒置了下來。

  此時,站在樓下,他心中只剩下了一片灰白和膽怯。菲薄的唇逐漸抿成了一條線,緩緩抬起的腳步有些沉重。

  ……

  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變化,包括落地窗前的那架鋼琴,陽光透過窗前白色的紗幔照進來,朦朦朧朧的光影落在鋼琴上,落在地上。

  曾經,路笙竹喜歡坐在那裡。

  路笙竹小時候並不喜歡鋼琴,她彈鋼琴,只是因為她有一個鋼琴家的繼母。

  時碧柔把所有的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也把自己所有的希望轉移到了她的身上。雖然她只是她的繼母,但路笙竹從未討厭過她,反而在她的教導之後,慢慢的愛上了鋼琴。

  寧跡腦海中關於過去的片段不斷了湧出來。

  他第一次見到路笙竹的時候,是在美國的酒吧里,恰逢有一個同性男人過來騷擾,他沒理,不一會兒,便又有一個男人過來,二話不說便對他揮起了拳頭,還口口聲聲揚言他搶了自己的男朋友。

  他當時心煩意燥,再加上年輕氣盛,一言不合便和人打了起來。最後揍得人奄奄一息的時候,是路笙竹突然攔在了他的面前。

  倔強而鄙睨。

  那雙眼睛很有靈氣,像極了他腦海深處的那雙眼睛,那雙澄明透亮,他配不上的眼睛,他恍惚了一下,眉心緊蹙,從喉骨間擠出一個字,「滾。」

  她並沒動,反而指著他說教。

  她挑釁而大義凜然的樣子讓他再度恍惚,一舉一動之間似乎都在和影子裡的身影重疊,他一時沒控制住,將她扛了起來就往酒吧樓上的包房走去。

  耳邊傳來她氣急敗壞的咒罵聲,寧跡充耳不聞,直到到了房間才將她扔到床上,然後扯了扯衣服的領口。

  她看著他的樣子有些慌,身體不斷的往床中央縮,眸里的倔強並未讓她妥協,也沒讓她說出任何乞求的話來。

  明明她瞪著他,卻依然能探尋到她清澈的眸底與生俱來的溫柔和柔軟。

  他再度愣了愣,頹靡的意識在一點點復甦,眼前閃過女孩的臉,「阿笙……」

  路笙竹一頓,見他並沒有靠過來的意思,臉上的恐懼才漸漸轉為平靜,「你怎麼知道我叫阿笙?」

  她疑惑的問道。

  他一愣,陡然間回過神來,眸里的迷濛瞬間清晰,擰眉看著她,「你叫阿笙?」

  笙這個字並不常見,尤其是在異國他鄉。

  他碰到了一個和蕭笙長得很相似的女孩,不僅僅如此,她還有著和蕭笙一樣的名字?

  阿笙……這是他第一次面對內心深處蕭笙的影子,在如此黑暗的世界,終於有了一丁點的光亮。

  他分不清楚是夢境還是現實,更分不清楚他此時的感覺,到底是心裡的那道影子給他的,還是面前的女孩給他的。

  路笙竹疑惑的看著他,那雙原本氣急敗壞的眸子逐漸轉為疑惑,最後所有的情緒融化在一片溫柔之中,「阿笙……對你很重要?」

  他微微抬了眸,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冷冷的轉過臉去,「你走吧,以後不要來這種地方,這不是一個女孩子該來的地方。」

  路笙竹擰了擰眉,「你對阿笙也管的這麼嚴嗎?」

  寧跡掃了她一眼,目光寒涼,「我不是什麼好人,你再不走就沒機會了。」

  他說這話時透著威脅,可路笙竹似乎並沒有放在心上,只是輕輕笑了笑,「我覺得你不是壞人。」

  如果說前面的那一縷陽光只是曇花一現,如夢似幻,那路笙竹現在的這句話,無疑是戳中了他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他不是一個壞人?

  他以為,他已經是一個壞人了。他此時是有些討厭路笙竹的,討厭這個一眼便看穿他內心的人。可偏偏,她那張臉和蕭笙相似的神韻,竟是他此時唯一的安慰和不舍。

  他抿抿唇,淡漠的眸漸漸染了一絲複雜,語調沉緩,「那我是什麼人?」

  顧笙竹看著他想了想,「孤獨的人,絕望的人。」

  再度被人看穿,寧跡的眸沉了沉,衍生出一股陰沉之氣,似乎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路笙竹輕笑,「是因為阿笙嗎?阿笙……是你愛的人?」

  「你錯了。」寧跡掏出煙盒,抽出一支煙點燃,青白色的煙霧逐漸模糊了他俊逸的五官,也遮擋了他在不經意間流露的情緒,他掀眸,「我並不孤獨,也不絕望,別以為自己很聰明。」

  「狡辯。」路笙竹小聲咕噥了一句,感覺到他陰沉的眸掃向自己,下意識的直起了頭,「有空來聽我彈鋼琴吧,美好的聲音能淨化心靈。」

  「你會彈鋼琴?」寧跡詫異的抬眸。

  他的阿笙,也會彈鋼琴啊。冥冥中自有安排啊,是上帝看他太可憐,所以才派來一個和阿笙如此相像的女人到他身邊來嗎?

  路笙竹並沒有注意到他的情緒,只是輕輕笑了笑,站起身來走至他的面前,抬起頭來看著他,「沒有人是天生的壞人,也沒有人願意墮落,一切自有因果,我相信,我面前的你,並不是真實的你。我叫路笙竹,你叫什麼?」

  ……

  寧跡深吸了一口氣,指尖觸到微涼的黑白琴鍵,下意識的縮回了手。這是他和路笙竹第一次見面的模樣,那雙頗具靈氣的眸像是印在了他的心底一般,一眼便看穿了他。

  也是從那以後,他和路笙竹的命運纏繞在了一起。

  他想,他和路笙竹的開始,本就是一場孽緣。

  鋼琴還在等待它的主人,可它的主人卻只能存活於他的記憶。

  他注意路笙竹,是因為路笙竹身上有一股靈氣,和蕭笙頗為相像,也因為她一眼便看穿了他,讓他藏在心裡的恐懼無處遁形。

  路笙竹說的不錯,美好的聲音能淨化心靈,能讓靈魂找到歸屬,他曾悄悄去聽過路笙竹的演奏會,漸漸的,他發覺,他對路笙竹的琴聲上了癮,可他的心卻在告訴她,她看著台上的路笙竹,其實是在朦朧之中看另一個人。一個如此骯髒醜陋的他再也配不上的人。

  直到有一天,路笙竹在音樂廳見到他。

  她站在他面前,笑意溫柔,「寧跡先生,只有膽小鬼才會偷偷摸摸的躲起來。」

  寧跡擰擰眉,深沉的眸子翻過異樣的情緒,並非不悅。

  說不清道不明,寧跡看著她,輕輕笑了笑。

  路笙竹對他來說是個奇怪的女孩,她總能一眼看出他心底隱藏的黑暗角落,然後撒上一束陽光。

  從那天以後,他便開始光明正大的去聽路笙竹的演奏會,但還是一個人,在台下最不起眼的地方,靜靜的看著台上,眸底卻映著另一個人的影子。

  那個,他一輩子都不敢奢求的人。

  但他不得不承認,路笙竹的琴聲讓他很舒服,是他荒誕的歲月中,唯一舒服的事。

  他漸漸開始離開了那個荒誕的世界,開始忘記了大伯和母親之間的秘事醜聞,也漸漸把父親的死埋藏在心裡。

  他並非被人拋棄,可卻活得比被拋棄的人更慘。

  他心裡藏著陽光,所以他在向路笙竹靠攏。

  直到那一天。

  混混頭子強子拿著他吸毒的視頻和路笙竹威脅他拿錢,他當時年輕氣盛,獨自赴約,到了之後才知道強子並沒有抓路笙竹。

  少年輕狂,怎能任人隨意威脅?一言不合就動了手,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奄奄一息之際,路笙竹居然來了。

  那群混蛋對路笙竹早有覬覦之心,他怎麼可能看著一個女人因為自己而被毀掉?他費盡全力拖住那些人讓阿竹先走,但她卻留了下來。

  那時的他,第一次有了無能為力的絕望,比看到母親和大伯不堪的照片更加絕望。

  她性子烈,極力反抗的過程中右臉被刀劃了一道,左手骨折。

  季沉西趕到的時候,她的眼睛已經紅了,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了碎片,絕望的躺在地上。

  寧跡抱著她往醫院趕,心疼的幾乎窒息。

  從那天之後,路笙竹眼裡的靈氣便不見了,而且被抑鬱症纏上了身,多了一絲滄桑和沉靜。不見人,不說話,只有和汪雪桐在一起的時候,她才會說幾句,經過兩年多的治療,她的病情才被控制。那段時間,他和路笙竹相互扶持,相互鼓勵。

  也就是那時候,他認識了路笙竹口中的繼母,時碧柔。

  之後,他便帶著路笙竹來到了義大利,給路笙竹買了這套公寓。

  他和路笙竹之間,從未明確表示過在一起,他也從未透露過那方面的想法,可路笙竹並沒有這麼想過。

  在察覺到路笙竹對他情愫暗起之後。他便漸漸疏離了路笙竹。

  那天路笙竹把他堵在門口,神色有些悽然,「你是不是還記著阿笙?」

  這這麼多年,寧跡從未在路笙竹的口中聽到過這兩個字,驀然間提起,讓他在猝不及防間泄露了情緒,「阿竹,你想多了。」

  路笙竹將手中的資料塞到他手裡,「阿跡,這麼多年,你一直在騙我是不是?你是不是一直把我當成她的替身?」

  「沒有。」寧跡低頭看了看那幾張薄薄的紙,眉心驟然一凜,那幾張薄薄的紙上,竟然都是蕭笙的資料,「你調查她?」

  路笙竹咬唇,柔婉的臉有些悽然,「還用調查嗎?阿跡,這麼多年,你就沒有一點喜歡過我嗎?」

  他沉眸,捏著那幾張紙的力道不斷加重,「阿竹,你冷靜點,我們這段時間不要見面了。」

  「阿跡……」

  他關上了門,並沒有注意到身後路笙竹的神情,卻在門還未徹底關上之前聽到了路笙竹的聲音。

  她站在門外,突然間掉下了眼淚,「為什麼是她?」

  為什麼會是蕭笙?蕭笙是她繼母的親生女兒,這麼多年來一直隱藏於時碧柔的內心深處。

  她怕了,她怕有一天,蕭笙會搶走寧跡,更怕蕭笙有一天會搶走時碧柔。

  可事情就是那麼巧,那天,他在街上遇到了孤身一人的蕭笙。

  心底的情感徹底爆發,那天,他做了一個極為衝動的決定,他蕭笙帶回了家,推掉了一周的工作,帶著蕭笙去了所有想去的地方,期間,他還拒接了路笙竹好幾通電話。

  正是因為如此,路笙竹的抑鬱症才不斷的加重。

  他愛蕭笙,卻因為自己那段骯髒的過往而不敢靠近,只敢在她睡著時偷偷凝視她的睡顏。他甚至忍不住查了蕭笙幾年間的所有生活。

  有種愛戀,不見的時候可以藏在心裡,一旦碰撞,燃起的火苗便再難熄滅。就如他對蕭笙那般。

  他貪戀蕭笙的味道。

  如果說是路笙竹把他從深淵之中拉了出來,那麼蕭笙給他的,便是心安和悸動。

  這兩個本不應該放在一起的詞,卻將他的情緒完美的表達了出來。

  寧跡想,他這輩子再也不會這麼愛一個人,愛得變成了一個膽小鬼。他害怕蕭笙發現他那段骯髒的過去,更害怕蕭笙發現他生活在一個怎樣粗鄙不堪的家庭之中。

  他極度想要靠近蕭笙,極度想要告訴他對她的愛和思念,可他不敢……

  尤其是在聽到她說和小七一起來義大利找他的時候,他所有積攢起來的勇氣被瞬間瓦解,在那一瞬,他縮回了自己的殼,又被打回了原型。

  那天蕭笙喝醉,他們之間,只差了一點點,只因為蕭笙在夢囈之中,喊了小七的名字。

  蕭笙對寧旭澤的依賴他並不知道。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蕭笙那天想說的是,小七,你幫我追四哥好不好,我喜歡他啊……

  機場去送蕭笙的那天,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留下她,又或者,跟著她回國。但他是個膽小鬼,在蕭笙面前的膽小鬼。

  接到蕭笙被綁架的消息時,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回了國,在機場接到路笙竹的電話。

  路笙竹說,「你要是回去,會一輩子後悔的。」

  他當時心煩意亂,覺得路笙竹是在無理取鬧,直接掛了電話上了飛機。

  看到蕭笙所受到的傷害時,他氣急敗壞,甚至忍不住想要殺了那幫人。他的心臟像是被撕成了無數碎片,緊緊的把蕭笙抱在懷中。

  他站在醫院的走廊上,腦子中一片空白。心裡除了蕭笙之外再無其他。直到電話鈴聲響起,下屬告訴他,路笙竹出事了,輪姦。

  他沒後悔趕回來救蕭笙,但聽到這兩個字時,他像是被悶雷劈中,他的生命中,從未有過一刻對一個人如此愧疚。

  路笙竹曾帶他走向光明,可他卻將路笙竹拉進了深淵。

  他沒來得及跟蕭笙道別,匆匆忙忙趕回了義大利。

  他回去的時候,路笙竹已經獲救,情緒處在崩潰的邊緣,看到他便拳打腳踢,接著便撲到他的懷裡哭起來,說出的狠話都帶著咬牙切齒的恨意,「你為什麼要走,為什麼……不准你再去見蕭笙,不准……啊……」

  她幾近瘋狂。

  寧跡咬咬唇,輕輕抱住她,親口給自己套上了這輩子最重的枷鎖,「阿竹,我再也不會離開你。」

  「沒用的,晚了,一切都晚了……」

  「不晚,我們還有很長時間。」

  那時候寧跡說的很長,是對兩人最重的折磨。

  路笙竹的情緒越來越不穩定,已經失去了最初的模樣,被現實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那個時候,是汪雪桐陪在她的身邊。

  是啊,仔細想想,那個時候有汪雪桐陪著,她暴怒的情緒在好轉,可卻越來越靠近死亡。

  她情緒最差的時候,是寧跡陪在她的身邊,聽著她對蕭笙的恨。

  她恨蕭笙,恨不得把蕭笙挫骨揚灰。

  在她的心裡,是蕭笙把她害成這樣的,如果沒有蕭笙,她就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她把自己泡在浴缸之中,熱水漫過她的頭,窒息的感覺讓她看到了解脫和希望,寧跡把她撈出來的時候,她說,「阿跡,我髒了,我再也配不上你了……」

  寧跡心臟重重一顫,緊緊抱住她,「阿竹,不許這麼說,我答應你,我們在一起,我會照顧你一輩子。」

  路笙竹看著他,輕輕笑了笑,「你還愛蕭笙對不對?你放不下她對不對?所以我死了又有什麼關係?」

  寧跡咬唇,「阿竹,我不會再見她。」

  「我恨她,我恨她啊,憑什麼她可以平安無事,而我要落到這個地步?我配不起你了……」

  寧跡見她情緒又開始起伏,為了安撫,性感的唇瓣堵住她的唇,直到感覺懷中的她情緒漸穩,他才鬆開她,「阿竹,我們結婚吧……我不介意,真的不介意,都是我的錯……」

  他看著她愣愣的眸,將她抱起來往床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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