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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中早就另立新君,他已然不是皇帝了。

  如若是北夷軍營著火,或是深夜的追襲當中,自己被「誤傷」,被「誤殺」,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若哪天他的屍身出現在某處,史官還會在書上提上一句「為國捐軀」。

  李熠對著關長飛淡淡一嘆:「多謝關卿了。」

  他嘴邊尤自掛著一絲勉強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實在淺薄,身為帝王卻要成為階下囚的無奈便捅破了這層淺薄,一點一點落在關長飛眼下。

  「屬下願追隨皇上。」

  「我已經不是皇上了。」李熠頷首,「你若要逃那便逃吧。」

  關長飛一力堅持,李熠嘴角抖了抖,算作是默許。

  京城一戰,轟轟烈烈,這勢必是南朝史書上頗為濃墨重彩的一筆。

  五月初五,上上吉日。

  所有堅守京城有功的將領都於朝暉殿上論功行賞。

  新帝李煥亦因守住了京城而取得了極高的聲望,那也本對其身份有異議的朝臣亦選擇了緘默,畢竟原本該坐在這個位子上的人,生死不明。

  不若彈冠相慶,效忠新君。

  李煥坐在龍椅上,他早已經是眾望所歸,眾臣對他頂禮膜拜,京城的百姓乃至整個南朝的百姓亦對他感恩戴德。

  號令天下的滋味竟然是如此酣暢。

  也無怪從前有那麼多人要來爭奪這個位置。

  也無怪有那麼多的人為了這個位置兄弟反目,六親不認。

  這皇權——

  讓他沉醉。

  這是屬於我的位置,從這一刻開始真真正正屬於我的位置。

  從現在起,我就是南朝的帝王。

  八方來朝,四海稱臣,天選之子,至高無上。

  五月初五,上上吉日。

  新帝李煥改年號,隆慶。

  行至宮闈深處,李明卿聽得一陣低抑的哭聲。

  昭瑜往後縮了縮身子——這舉朝歡慶的日子,怎麼有人哭得如此悲涼。

  「郡主,是什麼人在哭啊?」

  李明卿的腳步慢了下來,帶著昭瑜向著那哭聲走去。

  「是鳳儀宮裡的人。」

  她微微頷首,經過永樂門處,往鳳儀宮的方向走去。

  昔日燦若明珠的宮室,隨著原本主人的離去也變得黯然失色。

  宮室之中的燭台之點了中間的幾盞,連帶著這殿中的幔帳也如蒙上了一層厚塵一般,不復往日的明艷了。

  「皇嫂。」

  李明卿拂袖,殿中隨侍的婢女宮人紛紛退出殿外,坐在主座上的人蒙蒙間抬起臉。

  不應她。

  長睫微垂,這晦暗的宮室當中,她們看不清彼此臉上的神情。

  半晌,她問道:「皇嫂是在怨長寧嗎?」

  「你迎恆王入主朝暉殿中,就應知道會有這麼一日。」

  她啞然。

  百轉千回,她既不能阻止天子親征,又不能挽回敗局,只能把這即將傾頹的天下交付給身上流淌著李家血脈的人。

  她做錯了嗎?

  可是她若不這樣做,又該如何處之?

  「皇上尤在北夷手中,如今文武百官已經彈冠相慶,你們就是如此身為人臣的?」

  李明卿出言提醒道:「皇上,如今坐在朝暉殿中,正接受著百官的朝拜。」

  坐在殿中的人身子一顫,隨即放聲笑起來。

  那笑聲悽厲。

  她的夫君,早就不是這宮城的主人了。

  坐在朝暉殿盤龍椅上的早就另有其人了。

  那些文武百官俯首朝拜的亦是他人了。

  李明卿看著她,淡淡道:「娘娘且自珍重,總有夫妻再見的那一日。」

  第三部分·18

  沈宅的門口挑起了兩盞大紅燈籠,又是這闔府歡慶的時候。

  傅九指著那燈籠感慨道:「這還沒到過年呢!看著多像過年!」

  小詞手裡捧著果品,走到廊下,亦讚嘆道:「是啊!咱們公子如今是皇上親封的將軍了,自然是一等一的喜慶。」

  門房那邊的人來報:「琅琊王府長寧郡主來了。」

  傅九從扶梯上下來,徑直跑到書房外面喊道:「公子,郡主來了。」

  沈孟斜睨了一眼傅九那一臉的笑意,匆匆忙忙理了桌上的書卷,驀地抬頭卻看見門外已經站了一個瘦削纖弱的身形,日光刺目,來人宛若章台碧柳,步下生姿。

  「如今要見沈將軍,都要親自到書房中來了。」李明卿打趣道。

  日前,新帝李煥於朝暉殿中大肆晉封百官,沈孟以此年紀,立此戰功,亦是開國建朝第一人,被封為將軍,新帝親賜神威二字,可謂是位極人臣。

  她今日換了一身霜色的雲袍,鬢上斜插著一支綠玉髓垂珠步搖,襯得她面生玉態,宛若璧人,沈孟看得有些失了神。

  李明卿將賀禮遞過去,那隻素白的手上扣著一枚白色的扳指,在她的手上顯得格外地瑩潤。

  沈孟接過壽禮的手握住她的指尖:「你既收了我這聘禮,我今日便派人擬了庚帖送至王府如何?」

  李明卿面上一紅。

  覺察到那隻手在微微用力想要掙脫,沈孟復道:「你做將軍夫人,或者我做郡馬爺都可以。」

  李明卿亦笑:「讓你做郡主夫人很委屈你嗎?」

  她微微垂眸,目光有些許的黯然,低聲道:「父王病情仍舊那般,新帝初登大寶,你如今位極人臣,正是炙手可熱之際。你若此時求娶,我亦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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