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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月將箬笠蓑衣和皮靴擱在門外,「嘩!」的一聲合上門,畫舫二樓木地面上鋪上厚厚的葦席,四個角落都擱著炭盆,溫暖如春,她穿著布襪踏上葦席。

  葦席中央的茶桌上放著各種茶具,花自妍右手搖著精緻的石磨,她做的是抹茶——單是將碾茶磨成極細的茶粉就需要近半個時辰。

  牧月不是第一次接觸花自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保持安靜,於是徑直坐在花自妍對面的繡墩上。花自妍收集了約一兩的綠色茶粉,用竹匙挑出少許,擱在茶碗裡,沖入熱水,用老竹做的茶蕪攪拌擊打,綠色的泡沫在茶香里翻滾,僅僅看看都覺得唇齒生津。

  花自妍似乎並不滿意湯色和茶沫,皺了皺眉頭,將茶碗擱在一邊,並沒有給牧月倒茶的意思,她掃了一眼牧月的騎射服,「下次過來,記住不要穿黑色,黑色不配我的抹茶。」

  「這本是墨綠色,沾染上了水汽,又是在晚上,你才會覺得它是黑色。」牧月每次看到她,都覺得有種莫名的挫敗,面前的花自妍一襲白色錦衣,清麗絕倫的面容如飛燕掠過幽深的湖水,讓人只想停下腳步,靜靜觀賞。

  牧月心裡嘀咕著,這樣的女子同樣在雨里呆上兩個時辰,應該會有種別樣的美麗罷。

  「墨綠色也不行,下次過來你要穿淺色的衣服。」花自妍的視線停在牧月的手上,神色一滯,又隨即移開目光。

  牧月偷偷看了自己的雙手,雙手很規矩的並在腰間,她還帶著何清闕送的魚皮手套,在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色澤。

  「今天來,是想拜託你稟報陸右使,那個李老頭還是找其他人解決吧,我做不到。」牧月定定的看著花自妍的眼睛說道。

  「你說什麼?」不出意料,花自妍果然很驚訝。

  「那個李德昭,都快八十歲了,臉上的老人斑比雞蛋還大!走一小步路就喘,從半夜咳到天亮,反正他也活不了幾天,為什麼還有人要付酬金殺他!」牧月一口氣說完,她監視了李德昭兩天,可就是不忍心對這個毫無反抗之力的老頭下手,「我想明白了,這筆買賣我不接。」

  花自妍微微一愣,給自己倒了杯溫水,一口飲盡,冷笑道,「都說痴人有痴福,今日我算見識了,李德昭今早被人發現死在小巷子裡,雙手還被剁下來,至今都沒有找到,他家人為湊個全屍,整個紫菱城都貼著懸賞的告示,你竟然還不知道?」

  「啊?可我真的沒有動手。」牧月難以置信。

  她昨天下午騎著騾子去了越水河畔,找到了六年前青姨出事的地方——紫菱船幫為祭奠徐家商船慘死的生靈,在河邊建了祠堂和一處燈塔,燈塔的火常年不息,據說每年的深秋,河邊總有飄突的鬼影出現。

  牧月在祠堂獨坐了一晚,今天中午才返回紫菱城,一路上滿腹心事,根本沒注意滿城的告示。

  「我還在想,你藏著老頭的手做什麼,原來是另有其人。」花自妍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只要他死了,不管死在誰手裡,交易就算成功,這次的任務你已經完成。」

  牧月不知是喜是驚,這個老頭的身份太詭異了,居然還有其他人想要他的命,而且還被砍掉雙手。

  花自妍遞給牧月一張書籤大小的紙片,「這是你下一個目標,他下個月初二要來紫菱城租貨船南下採辦貨物,他在城北有套宅子,停留時間不確定,可能一月,也可能只有一晚,所以你的行動一定要快。另外他身邊護衛眾多,你要仔細。」

  牧月將紙片上的畫像和資料默記在心,然後投進火爐,她面帶倦色,不到兩個月她連續完成四次行動,漂泊不定的刺客生涯,使得臉頰上的嬰兒肥消失了,眼眶也凹陷下去。

  「把膏藥化開,貼在傷患處,不出三天傷口就無大礙。」花自妍將一個小黑匣子推給牧月。

  「不用,反正都快好了。」牧月嘴硬道,其實右腿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在一次刺殺行動前,她將一大包摻著迷藥的肉骨頭扔進狗群,有兩隻惡犬可能搶到的骨頭迷藥摻的少了,聞到主人屋子裡的血腥味後居然醒過來,一隻咬傷了她的小腿,另一隻則追了她一條街才倒下。

  更倒霉的是犬吠聲驚動四鄰,全城都知道兇手被犬襲擊過,牧月不敢貿然去醫館找大夫,自己胡亂找了些藥材敷上,傷口時好時壞。

  「用不用隨你,不過碎魂堂可不想白養一個蹶子。」花自妍側著頭,眼神仿佛透過了窗戶,遠遠的注視某個不知名的地方。

  這個神情表示談話已經結束,牧月緩緩起身,拿起小黑匣子,朝著花自妍注視的方向瞥了一眼。

  子夜,紫菱河畔。

  連續三天的細雨似乎下的很不過癮,到了子時,停了微風,黃豆大的雨點肆無忌憚的往下落,竭力在人間留下印記。

  牧月隱在岸邊的樹林中,眼睛一刻離不開河畔的畫舫,她換下了柔軟的玉針蓑,改為普通的漁夫穿的棕蓑衣,棕絲製作的蓑衣粗糙簡陋,妙在其顏色與黑夜的樹林溶為一體,隱藏住身形。

  她解下蒙在口鼻上的黑巾,擠去雨水,復又將其蒙上在臉上,避免吸入飛濺的雨水,因為一聲咳嗽就會暴露她的行蹤,她下船後佯裝離開,實際上很快就折返回來,一直在暗中跟蹤花自妍的畫舫。

  儘管非常的不願,她還是想親自證實一個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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