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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疏師太蹙眉,「這些只是幽閒手中財富的一部分而已,她十二三歲就獨自在雲遊,做了什麼事情從來不對我講,後來摻和進來一個商人顧念久,她就跟個野人似的在外跑,在紅葉庵呆不了幾天。」
「孩子翅膀硬了也好,自己能飛,你終究不能護住她一輩子。」十方安慰道,「她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賺了錢也知道放在紅葉庵名下一部分。」
「知恩圖報?」無疏師太笑了,笑聲中帶著苦澀,「幽閒從未給過紅葉庵一個銅子,她打著紅葉庵的名義,只不過是為了避賦稅罷了,過不了多久,這些產業會神不知鬼不覺的被轉走。」
「六合各國律法,寺廟的產業都是免稅賦,幽閒這番瞞天過海的手段,貧僧佩服。」十方呵呵笑,「貧僧也佩服無疏你,她捂得再嚴實,不也是被你覺察到了麼?」
「是她自己出了些紕漏,需要我幫忙打點關係,這才坦白實情的。」無疏將花果茶一飲而盡,忿忿道,「我不想再提她了,你有話自己去問她。」
「好說,好說。」十方慌忙站起身來辭行,走到門口,又迴轉過來,給無疏續上一杯花果茶,來回搓了搓手,欲再搭上幾句話,見無疏雙目微闔,右手支頰,神情疲憊,只好將話又吞了回去。
走了幾步,又滯了腳步,回來往火盆里添上幾塊木炭,站起來,腳剛跨出去一半,又收回來,蹲下,拿起火鉗撥旺了火,鼓著腮幫子吹火星兒。
「你怎麼還沒走?」無疏師太不耐煩的睜開眼睛,冷冷的瞅著十方。
啪嗒!
「對——對不起,吵到你了。」十方和尚受驚,手中火鉗掉進火盆,濺起的火星仿若綻放的焰火,這煙火顯然沒長眼神,迸到了無疏垂下的衣袍上。
「你——沒燒到你吧!」
十方撲滅無疏袍角的火星,頓時「花容失色」!
「你——你走開!」無疏急忙推開十方的手,「這裡沒你什麼事了。」
「哇!」十方慘叫。
「糟糕!」無疏驚叫。
十方縮回手腳,動作過急,沒站穩,一個踉蹌絆倒了火盆,寬大的棉袍頓時著了火!
他在地上很沒形象的打了好幾個滾,無疏師太提起半開的熱水往他身上澆,火苗終被撲滅。
可是地上散落的木炭已經將經書和雜物點燃了,這些天一直陰雨綿綿,都有些潮濕,所以火苗夾雜著濃煙到處肆虐,十方可憐兮兮直道對不起。
「來人啦!主持禪房著火啦!」
提著一瓦罐泉水的無寐師太回來了,招呼幾個小尼姑過來救火。
無疏將十方推開,「你趕緊走,別在這裡幫倒忙!」
被人嫌棄的滋味真難受啊!十方從窗戶里跳出去——真是丟人丟大發了。
……
咚咚咚,門在響。
幽閒先是將門開了一條縫,看到面黑衣破的十方和尚,愣了:
「十方大師,您被人給烤了?」
十方竄進屋內,健碩的身體比猴子還靈活,扯了手巾浸上水擦臉,無奈他的臉皮比宣紙吸墨,麵皮都搓紅了,那煙燻色只是減退了半分。
幽閒蹲在一旁看熱鬧,「不要再擦了,這個顏色很好看嘛——和剛出爐的燒鵝一個樣,令人饞涎欲滴。」
十方不理她,蘸了些皂角,繼續蹭,像蛻皮的蛇。
幽閒捂嘴,竊笑,「您等著晚上再回寺吧——反正天黑別人也看不清楚。」
一盞茶過後,十方和尚紅光滿面——蹭的!
幽閒同情的抓了把乾果,塞給十方,「大師,您慢用。」
幾顆花生,一杯冷茶下肚,十方和尚尷尬之色漸褪,他看著面前嬉笑的幽閒,納悶:這哪裡像「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樣啊!臉頰比前幾日還圓潤了些,分明是「飽食終日,無所用心」的樣子嘛!
「我聽說你三天三夜沒出門,無疏主持也沒派人給你送飯。」十方詫異,「莫非你這些天吃的是蟑螂老鼠?」
「非也,非也。」幽閒將地上的紅漆食盒提上來,「這是奶娘燉的醬牛肉和豬蹄,我連吃了三天,好油膩,真想吃頓齋菜哦。」
十方很後悔:擔心幽閒挨餓,不如擔心母豬上樹;他屁顛顛的來紅葉庵探消息,燒了無疏的禪房,丟了臉,被小尼姑恥笑,最後,還……還被肉食引誘,真是倒霉。
為了慰藉自己受傷的靈魂和燒壞的新棉袍,十方和尚做了個艱難的決定:吃肉!
十方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他帶走了一個豬蹄。
再揮一揮衣袖,帶走了半斤醬牛肉。
掃蕩完幽閒的殘羹剩飯,十方滿足的砸吧砸吧嘴,轉身就要離開。
「喂!你找我是要幹嘛?」幽閒叫住了十方。
「沒大沒小,餵也是你叫的嗎?」十方擰起幽閒的耳朵。
「師傅,十方師傅。」幽閒趕緊改口,呲牙咧嘴,「餵只容許無疏師太一個人叫!您老慢點擰——小心傷了您老的手哇!」
十方放下「屠手」,立地成佛,他敲了敲幽閒的光頭,感嘆道,「然鏡這傻孩子到底看中你什麼?你躲在房裡三天,就沒擔心然鏡怎麼樣了?」
幽閒嬉皮笑臉,抓耳撓腮,「十方師傅,請您高抬貴手,別敲我的頭哇,敲壞我的頭,最多碗大個疤,抹點藥膏就行,萬一傷了您的手,無疏師太會讓我永不超生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