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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銀幣在破碗裡優雅的轉了幾個圈,在中心的豁口處停下,以市價來算,一個銀幣可以換十斤上好的豬後肘精肉,足夠秦老丐一月口糧無憂。

  秦老丐抱琴點頭示謝,嘶啞的聲音和胡琴相得益彰,「天冷了,多穿衣服。」

  幽閒學著秦老丐的模樣蹲在牆角,「老秦,沿街賣藝多辛苦,不如剃了頭髮和我沿街化緣吧。」

  秦老丐眯縫著眼睛繼續拉琴,「不可,不可,我只賣藝,不賣身。」

  幽閒嘻嘻一笑,厚著臉皮從破碗裡將銀幣取回,在手心顛了顛,「什麼時候想通了,就砸了胡琴去紅葉庵找我。」

  一個人要想存活於世,就必須重複做一些事情,比如睜眼閉眼,吃飯如廁,起床上床,一旦終止,就徹底歇菜了。

  對於幽閒而言,她的童年就是重複做著上山下山的動作,上山念經,下山吃肉。

  借問肉肉在何處?

  路人遙指:武家肉鋪!

  這是石榴街中心的一處肉鋪,門店如酒肆般掛著一扇旗幟,旗幟早已陳舊不堪,密密麻麻滿是縫補的痕跡,依稀看見一個霸道的「武」字。

  秋日無風,旗幟癱軟,只是那「武」字掙脫了旗幟的束縛,張牙舞爪的咆哮,可見書寫之人的筆力之深。

  透過肉鋪橫樑上幾扇豬排的縫隙,幽閒見到一個青年在肉鋪後面剔著一扇肋排,上身灰色短薄襖敞開了扣子,露出一大片肌肉虬結的胸膛,下身藍色粗布長褲因為腰帶結已松,乾脆耷拉在胯間,三塊腹肌隨著呼吸起起落落,魅惑十足。

  落,落,落。

  幽閒的目光在胸膛和三塊腹肌之間游離,最後意猶未盡的在青年胯間停住,企圖用「意志」來催眠腰帶快點解體。

  腰帶緩緩鬆開,幽閒心中狂喜,不過在腰帶落下的瞬間,青年終於從書本里抬起頭來,順手提起褲子,將腰帶打了個死結。

  兩人隔著豬排四目相對,幽閒甜甜的叫了一聲:

  「奶哥哥!」

  

  ☆、屠門

    青年一把拎著幽閒的耳朵,將她拖了進去,狠狠教訓:「你這個死丫頭,說了多少次,不准叫奶哥哥!叫我大哥!」

  「唉喲!疼!奶哥哥這個稱呼明明是你自己選的嘛!」幽閒慘呼。

  奶哥哥這個名字的確是青年自己選的,不過當時他的選擇範圍實在有限,在「奶哥哥」、「奶大哥」、「哥大奶」、「哥奶大」、「大奶哥」這五個選項中,他的選擇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大郎,不准欺負你妹妹。」一個白胖婦人從裡屋快步走來,一把護住幽閒。

  大郎,便是這個青年的小名,人稱武家大郎,簡稱武大郎,紅葉鎮上凡是妙齡懷春的少女都嬌滴滴的叫他——武家哥哥。

  其實他還有一個罕為人知、文縐縐的大名——武信旋。

  很久以後,當武信旋這個名字響徹六合大地,被視為戰神時,幽閒問他,

  「屠夫和將軍有什麼區別?」

  那時候,剛卸下盔甲的武信旋毫不掩飾自己的疲憊和茫然,他沒有說話,一如既往的用沉默回

  應,他換上粗布麻衣,學著幽閒的樣子在草垛里找了個既能享受陽光,又不至於被曬成鹹魚的地方,以最放鬆的姿態攤開四肢,堅毅的下巴布滿了青色的胡茬,良久,像是被陽光烘軟了似的,

  翻身時輕飄飄的說:

  「其實差不多,都是拿刀混飯吃而已。」

  他的聲音很輕,輕得幽閒都覺得他只是嘆息了一聲,其實什麼都沒說。幽閒就像小時候那樣將他的頭挪到自己左腿上,掏出彎月型的紅木小梳,將哥哥凌亂的頭髮一一梳開,她記得那個時候自己頭上寸草不生,做夢都想把武信旋的頭髮占為己有,經常打著幫他梳頭的名義,實際上故意將他弄痛,將梳扯下來的頭髮收集在小香袋裡,妄想著積少成多,有一天能做個假髮套什麼的。

  可如今她的妄想更大了,她希望時間能停滯在這一片刻的寧靜,戰鼓暫歇,武信旋眉間越來越舒展,一粒原本飛散四處的蒲公英籽停在他的鼻尖,這粒種子的顏色淡淡,淡得和他鼻尖的點點斑痕差不多,蒲公英順著他綿長的呼吸舒展著柔絨的身軀;梳齒在發間遇到了阻礙——天知道他上

  次洗頭是什麼時候。

  幽閒耐心的用十指解開糾結,冷不防看見一根白髮,她毫不猶豫的將白髮貼著髮根剪斷,可是接下來,越來越多的白髮令幽閒無所適從,她的心緊了緊,這個還沒到而立之年的男子,已經勞累如斯,他在戰場上的神話,還能繼續幾年?

  如果當神話變成傳說,她能抱著的,只能是武信旋的牌位——絕對不會讓這件事情發生的!

  平生第一次,幽閒心裡退意萌生。她將武信旋的白髮儘量都藏進黑髮里,團成髮髻,取下自己的短簪,將髮髻固定。對守候多時的掌旗官比了個唇行:「準備退兵。」

  話說,武家娘子和大郎他爹成婚之後,就將他們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可能的造人計劃之中,當初給長子取名的為大郎,是覺得有了大郎這個好的開端,那麼二郎三郎四娘五郎六郎七郎八娘什

  麼的一定會像雲之仙人兮紛紛而來下。

  可惜他們猜到了開頭,卻沒有猜到結尾:夫妻倆吃遍各種秘方,嘿咻嘿咻將木床搖散了三架——還是最結實的花梨木打造。別說是二郎了,就連個二毛都沒再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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