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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雨翔大悔,當初怎麼就不說是自己寫的,如今自己辛苦卻給別人增彩,不值。

  Susan把詩還給林雨翔,問:“是不是說到感性了?”

  “嗯。”

  “我想到以前我的一個語文老師——是女的——她剛從師大畢業,是我們學校最年輕的一個老師。她給我的印象很深,記得上第一節課時她說不鼓勵我們看語文書,然後給我們講高曉松——那個製作校園歌曲的。她第一節課給我們唱了《青春無悔》,說我們不要滿足於考試之內的死的沒用的東西,要在考試外充實自己,這樣才能青春無悔。然後她推薦給我們惠特曼的書、小林多喜二的書,還有一本講知識經濟的,還有《數位化生存》,嗯——很多書,還帶我們去圖書館。不過後來她調走了,因為我們班的語文在全年級里是最後一名,能力很高,成績很差。後來校長說她不適宜做教師工作,教育手段與現在的素質教育不符,放縱學生不吃透課本,體會什麼段意中心。她走的時候都委屈得哭了,說教育真的不行了,然後再給我們唱《青春無悔》。其實現在中國教育不好完全不是老師和學校的問題,是體制的問題。到現在我一聽到《青春無悔》就會想起那位老師,真的。”

  林雨翔聽得義憤填膺,恨不得跳下車跟開在最前面的凌志車裡的教育局的人拼命。問:“那理性的人呢?”

  “嗯——理性的人會把《青春無悔》里每一句話作主謂語分析,然後出題目這個字加在這裡好不好,刪掉行不行。”

  “言之有理。那首叫《青春無悔》的是誰唱的?”

  “老狼和葉蓓,高曉松的詞曲。”

  “唱給我聽一聽好嗎?”

  “現在車上有些人在休息,不太好吧。我把歌詞給你看,呶,在這兒。”

  林雨翔在飄搖的燈光下看歌詞。詞的確寫得很棒:開始的開始 是我們唱歌

  最後的最後 是我們在走

  最心愛的你像是夢中的風景

  說夢醒後你會去 我相信

  不憂愁的臉 是我的少年

  不誠惶的眼等歲月改變

  最熟悉你我的街 已是人去夕陽斜

  人和人相互在街邊道再見

  你說你青春無悔包括對我的愛戀

  你說歲月會改變相許終身的諾言

  你說親愛的道聲再見

  轉過年輕的臉

  含笑的帶淚的不變的眼

  是誰的聲音 唱我們的歌

  是誰的琴弦撩我的心弦

  你走後依舊的街

  有著青春依舊的歌

  總是有人不斷重演 我們的事

  都說是青春無悔包括所有的愛戀

  都還在紛紛說著相許終身的諾言

  都說親愛的親愛永遠

  都是永遠年輕的臉

  永遠永遠 不變的眼

  “好!寫得好!不知曲子怎麼樣。”

  “曲也不錯。你看這首,也很好聽。”

  “是《模範情書》吧?‘我是你閒坐窗前的那棵橡樹’,好比喻!”林雨翔暗想老狼真是不簡單,搖身就從哺乳類動物變成植物。

  Susan把食指輕放在唇上說:“不要說話了,別人正在休息,你也睡一會兒吧。”

  林雨翔點點頭,想Susan真是體貼別人。於是往靠背上一靠,輕閉上眼睛。林雨翔沒有吃早飯,肚子奇餓,又不好意思拿出麵包來啃。此時的夜就像麵包一樣誘人。Susan已經閉上了眼,和身旁那個像《聊齋志異》里跑出來的女生合蓋一條小毯子,使得林雨翔的愛心無處奉獻。

  此時林雨翔的飢餓仿佛教改的諾言,虛無縹緲摸也摸不著邊。實在睡不著只好起身看夜景。這時林雨翔的心中突然掠過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偷看一眼身邊的Susan,月光像面膜一般輕貼在她臉上,她的嘴角似乎還帶著笑,幾絲頭髮落在唇邊,是歌詞裡那種“撩人心弦”的境界。

  林雨翔覺得受不了她表里如一的美麗,又扭頭看另一邊的窗外。

  可林雨翔覺得在車子上坐得並不安穩。徐匡迪就曾料到這一點,說“上海到,車子跳”,那麼逆命題是出上海車子也要跳。這車正過一段不平之路,抖得很猛。然後燈火突然亮了許多,想必是要收費了。只聽到後面“嘩——咚”一聲,林雨翔以為自己班的車子翻了,轉頭一看,大吃一驚,是一輛貨物裝得出奇多的貨車。那卡車如有神助,竟把貨堆得高大於長,如此負擔重的車想來也是農村的。其實這種結構早有典故,一戰時的英國坦克怕路上遇見大坑,所以背一捆木柴,好填坑平路。估計卡車司機也是怕路上猛出現大洞,才防患於未然。跳過不平路,巨響漸息。林雨翔再往後一看,嘆服那卡車居然還體型完整,還有輪子有窗的。

  通往南京的路仿佛古時文人的仕途,坎坷不平。開了一段後又要停下來收費,司機口袋裡的錢命中注定飄泊無家。

  然後導遊給司機一包煙,要其提神。司機的手掙扎不已,說不要,但最終打不過導遊的手,緩緩收下,塞一支在嘴裡。一時車子裡有了煙味,前面一些不知大自然力量的小子大開車窗,頓時一車人醒了大半,都罵著要關窗。

  林雨翔忙去送溫暖,說:“你冷不冷,披我的衣服吧。”

  Susan搖頭說不冷。

  這時車內一個女孩站起來倡議:“我們唱歌好不好?”

  “好!”

  “我先給大家唱一首《閃著淚光的決定》!”

  “好!”

  “獻醜了!”

  說完那女孩扯開嗓子就唱。不過這社會上說話這麼像那女孩一樣講信用的人已經不多見,說獻醜果然獻醜,調子走得七八頭牛都拉不回來。

  唱著唱著她開始亢奮,手往旁邊一揮。這一揮仿佛把音階給扯平了,唱歌像說歌。

  一曲畢,林雨翔看看身邊的Susan還健在否,然後說:“怎麼這麼難聽。”

  “不要說人家,她也是為大家助興嘛。哎,林雨翔,你餓不餓?”

  “還好。”

  “吃點東西吧,‘好麗友’什麼的,我看你餓了。”

  林雨翔大驚,想“餓”這麼抽象的東西居然能被Susan看出來,真是慧眼。此時Susan給他一塊,林雨翔推辭一下忙收下了,感激涕零。只是在心愛的女孩面前吃東西似乎不雅,況且“好麗友”像小漢堡似的一塊,更是無從下口,只好東咬一小塊西咬一小塊。突然想到一本書里寫到女孩子最討厭男的吃東西的兩種方式,一種是“貓吃式”,東玩玩西舔舔,太文雅;另一種是“蛇吞式”,一口一個,飢不擇食,石頭也下咽,太粗暴,會給人以不安全感。況且毛主席教導我們“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於是林雨翔猛咬一口,不多不少,正好半個。

  Susan問他:“很餓啊?”

  林雨翔剛要開口,突然發現自己的食道志大量小,正塞得像麥加大朝拜時發生擁踏悲劇的清真寺門口,一時痛不欲生,憋出一個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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