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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心都是肉長的,再怎麼絕情,也不知道要怎麼去一縷一縷地剃掉緣分跟瓜葛了。

  她最後還是把這個事兒攬了下來,「大致上我來操辦得了,讓你家能耐的那個叫人過來幫個忙,老娘快困死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再說吧。」

  不明不白的這一堆事兒。

  應昭是九點多的時候到家的。

  她先是去臥室看了看孔一棠才去洗漱。孔一棠就換了睡褲,上衣是還是襯衫,被揪得皺巴巴得,人坐著背靠在靠墊上,皺眉閉眼,看上去很不安穩。

  應昭跪在床邊給對方換睡衣的時候還聽她嘟囔著生氣什麼的,絮絮的,又像是哼哼。

  她的心裡一陣酸楚,伸手摸了摸對方額前卷翹的劉海,一方面自責,一方面又無可奈何。

  自認為磨合得不錯,其實這段感情還是磕磕絆絆。

  順順利利太難了,即便知道在某個時候自己要怎麼做才是正確的,完美的,但還是做不到。

  給孔一棠換睡衣的時候,她看到了對方換了一條新項鍊。

  一個環狀,鏤空著兩個交纏的字母,是她的名字的首字母。

  換好睡衣之後她想出去洗個澡,卻被孔一棠的小拇指勾住了衣角,她看過去,看到一雙朦朧的眼,看著她,又好像有點亮晶晶的,喊了聲心肝。

  心肝。

  應昭笑了笑。

  到睡醒想起來還是覺得受寵若驚。

  出了房門,客廳也沒人,她抬頭看了眼閣樓,發現上面還有光亮,估計是幕布沒拉好。

  信封上寫著「你得好好和我解釋解釋,不然這一星期都不會和你說話的。」

  應昭揉了揉頭髮,走上了閣樓,掀開門帘發現裡面趴著一個人。

  棠總趴在地毯上,對著電腦似乎是在處理文件。一邊的小桌上擺著一個缺了幾角的果盤。

  聽到動靜她頭也不回,反手去拿叉在水果上的簽子。

  應昭伸手遞了過去。

  孔一棠側過去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又轉頭看起她的文件來。

  應昭就坐在一邊看她。

  她頭髮剛才梳過,看上去沒那麼亂糟糟的。閣樓的窗戶開著,外面是夕陽,餘暉灑進來,像是給她鍍了一層金光。

  「希望我從哪裡開始解釋呢?」

  應昭抱著膝蓋,湊到辦公中的孔一棠邊上,問道。

  孔一棠停下打字的動作,手指捏起應昭的下巴,也不說話,最後鬆開手,拿出手機打了兩個字遞到應昭面前。

  隨便。

  這是很隨便啊。

  應昭摸了摸被孔一棠捏的發紅的下巴,兀自低笑來一聲,然後說:「對不起,昨天我有點過分了。」

  和孔一棠不一樣,應昭道歉的次數其實挺多的,以前四處奔波的時候要連鞠躬的道歉,九十度彎腰,口氣還得畢恭畢敬。

  不過嘴上是道歉,但真的有沒有那個意思,哪個是真的,哪個是逢場作戲,她自己心裡一清二楚。

  有些口吻要怎麼把我才能把歉意百分百甚至百分之幾百地發揮出來,她也了如指掌。

  不過在孔一棠面前,這些小伎倆她也不想嘗試。

  她的歉意是真的。

  在那樣的時候推開對方,豎起一座高牆,違背了最開始她們說好的毫無保留。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

  她閉了閉眼,眼前又是那張血肉模糊的臉,最後深吸了一口氣,「喬含音走了。」

  她發現自己沒辦法說出死字。

  「抱歉啊一棠,我有時候覺得我自己心理素質挺好的,但真正到時候,才知道就那樣,一下子就被擊垮了。」

  喬含音真的是完全剖開了她的所有,用血淋淋來逼她記住,逼她深刻,逼她反省。

  但至少還沒有崩潰。

  只不過淚腺全面崩盤,甚至帶著胸悶一起造作,堵在胸口,哽咽在喉。

  「她原來全部都知道,」應昭手拍了拍額頭,嘴角掛著苦笑,孔一棠假裝在看電腦,一隻手卻攥著拳頭,好在指甲剪得夠短,不然估計要刺破掌心。

  「太壞了,她知道我喜歡她,卻還是要以折磨我為樂趣,明明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卻要用噁心來形容。

  又哭又鬧,又反悔來,說在乎我。」

  應昭深吸一口氣,「一棠,我不知道其他人的感情裡面對之前那一段到底要怎麼處理才算完美。我承認我對她有一種超脫親情的感情,但過去了,可是除此之外,還有一段共生的……我要怎麼形容才算準確呢?……」

  「就是我有時候想自己以前,或者別人問我小時候或者十幾歲發生了什麼事,就沒辦法避免的,記憶共通的聯想,會想到她。這個太棘手了,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剔掉所有關於喬含音的,可是又是如果。」

  「沒有辦法的。」

  孔一棠還是沒說話,她穿著睡衣趴在地板上,牆上是書櫥,還有投影儀,還有一面掛著細繩,掛著她和應昭的照片。

  應昭說的她都懂。

  那段沒有她參與的時光里,無論過去多少年,應昭不記得那個人的長相,但回憶里,總有那麼一個模糊的身影在。

  她介意,介意得要死,卻也是沒辦法。

  以前和柴穎隱晦地提過,柴小姐有點苦惱,她的戀愛經驗相當豐富,卻也嘆了口氣,「如果很喜歡的話,在介意前任和割捨對方里做不出選擇,那我可能還是不會選擇放手。」

  「畢竟我那麼喜歡的一個人,對方知道我的喜歡,肯定同樣自責我因為這樣的事兒而介意。所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吧?如果對方的過去一片空白,那也不是構不成我現在喜歡的樣子了。」

  應昭的表情很苦惱,她也不會知道她的苦惱裡帶著一絲哀愁,又有點像是大廈將傾的最後一縷活氣。

  讓人不得不側目。

  「我沒想到她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應昭說完,抱著膝蓋低下頭。

  她這段時間消瘦了很多,孔一棠隔了幾天沒見她,這種感覺更強烈了。

  總覺得跟薄紙片一樣,一吹就倒。

  「她跟我說,」孔一棠伸手摸了摸應昭的頭,「她贏了。」

  昨天看到這句話,她覺得很絕望。

  但今天醒來,看到應昭近在咫尺的面容,她又覺得輸贏真都沒勁。

  應昭又不是被爭奪的物品。

  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要被呵護,要被保護,要被愛,要被捧著,寵著,一輩子都寶貝著的人。

  她是我的人。

  她轉身,跪在應昭面前,直起身子,把對方抱進懷裡。

  「我討厭她,你知道的,她就是為了讓你記住她,你記一輩子也沒關係,反正你不許和除了我以外的人在一起。」

  應昭抱住孔一棠的腰,「她怎麼和你說的?」

  孔一棠:「定時郵件。」

  她沒去問應昭她和喬含音之間到底都說了些什麼,也沒想去知道為什麼喬含音準備了那麼多,最後沒選擇下手。

  應昭哦了一聲,突然問:「怎麼又和我說話了?」

  「原諒我了嗎老婆?」

  孔一棠嘁了一聲,「我昨天真得很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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