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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眼睫毛似乎動了。她的腳向著我的床,一隻手依然抓著椅腳。

  我指向床頭,那裡什麼都沒有,頂多擺著一個花瓶。

  “針會從那裡射出來,”我說,感覺自己應該比死神還冷酷無情,“然後上面塗了什麼你大概也清楚了。”

  我聽說過死神之名。

  她是所有殺手裡最頂尖的一人。一般來說,各個行業的頂尖者都具有一種特質:特別能熬。如果是普通人,看見我這個瘋子,只怕早就逃了。但她沒有。

  我微微一笑,看著地上的女孩子。

  “所以別裝睡了,死神小姐。”我眯起眼,“我知道你醒著。這樣沒意思。”

  在我以為自己已經得不到回應,準備將人關起來的時候,有一把很陌生的聲音傳來。

  ……在地上。

  “你想要意思?”她問。

  “對。”我說。

  她拔掉脖子上針——該死,居然那麼剛好。下一刻她用其他人反應不過來的速度,就這樣起身撲了過來。但是,我比她更快。

  本來在她手裡的匕首,現在已經反過來抵住了她的脖子。形勢反轉過來了,她被抵在牆上,面無表情,雙眼漆黑。“所以事實證明,放棄武器的人基本都是白痴。”

  比起這個,我覺得更重要的是,我終於見到她的臉了,剛剛基本沒仔細認真看——也沒這個機會。

  她說:“……放開我。”

  我搖頭:“不行。我只是個無辜的人,我手無寸鐵,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我一放開你,我就要死了。”

  實際情況當然不是這樣。

  這是我的屋子,即使前提是我什麼陷阱都沒下,後招也只有那個按鈕。她也依然不熟悉這屋子裡的地形布置,還有我可能會躲在什麼地方。所以她很難逃掉。家裡有很多多餘的東西,但這大概就是我在逃跑的時候,它唯一的作用了。

  我還不累,這場遊戲還沒完。

  她笑了,連笑起來都那麼的冷,“你手無寸鐵?”她嘲諷道。

  如果不是環境不允許,我真想給這位小姐行個禮。我說:“只是個玩笑,別太認真嘛。”

  “放開,”可惜她不領情,她冷冷道。

  我斜睨她一眼,“所以你的下半句台詞是:不然我會讓你死得很慘?”

  從來沒有人說過,被殺者就要束手就擒。

  死神小姐不說話了。她大約是不會說多餘的話的。然後下一刻,她開口的同時手已經一下打上我的肩膀:“對,你會死。”

  “怎麼個死法?”

  “被殺。”

  “嗯,也不一定,說不定我能老死呢,那樣就不是死在你手上了。”

  “沒有我,也會有別人。”

  短短几句話的功夫,我和她已經打了起來。一開始她似乎想搶匕首,但在那把武器被我甩出了窗外以後,就是單純的掐和被掐。等到她說完別人時,我已經扣住她的命門,一根繩子纏上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纖細而靈巧,但我的動作比她更快。

  “繩子比手銬更好用,”我說,“手銬太死板了。”

  這就象是一句示威的話,但我其實沒這個意思。因為剛才的動作太快,我微微的喘氣,但看到她額角冒汗,我覺得自己贏了。她沒有回答,但在她也在氣喘的時候立刻一腳踢上來。

  “……等等!等等啊!欺負我反應慢對不對QAQ!”

  所以她剛剛只是在等自己緩過來氣對麼?

  對於這種人,蒙住眼睛是沒用的,我立刻就往外逃,然後順手扣住門:“你、冷靜一點……我氣喘不過來……”

  她沒有說話。

  我猜她應該是解不開繩結的,繩結的可塑性比統一製造的手銬高多了,至少一般被抓捕過幾次的人,都能學會解開手銬,但他們卻不可能將世界上的所有繩結都學全。——所以用手銬抓人的真的是辣雞……

  長長的走道里,只有我自己一人。她就在門的另一邊,我知道。

  我笑了,因為我享受於這樣的感覺。

  “你為什麼不過來?”

  “……你把門鎖死了。”

  最重要的是,她已經被鎖捆成了這副樣子。我說:“那麼你答應我,乖乖坐在椅子上,那我就讓你過來。”

  這真是一句可笑的話,特別是對殺手這樣的人而言。

  她要殺的人是我。我知道。

  可我不覺得害怕。為什麼?

  結果,沒有聲音。一點聲音都沒有。我一開始以為這是她在騙人,然後聽到啪的一聲倒在地上的聲音。這時候,她幾乎就像個普通人。我沒有問,也沒有開門,她和我都太習慣說謊了,甚至幾乎分不清真話和謊言的區別。所以,僅此而已。

  最後我才反應過來。

  她並不是非人生物,一開始被那支麻醉針插進脖子裡的生活,她就離束手就擒不遠了。之所以還硬撐了這麼久……她進這行這麼久,總也該有些異於常人的本領才是。而現在,她終於脫力昏過去了。

  我輕笑了一聲。

  擁有非凡本領的殺手闖進一間屋子裡,卻被她要殺的目標折騰得毫無反抗之力。這種情節對普通人而言不常見,於我卻截然相反。

  我開門。果然,她倒在那裡了,真正的昏迷和裝的還是有分別,比如肢體的細微動作和呼吸的速度——尋常人很少有機會見到旁人昏倒,但我見到過很多次。所以,就不一樣了。

  當她坐在椅子上,捆住手腳被我往外推的時候,她似乎醒過來了。

  我說:“我以為你會醒得更晚一點。”

  她答非所問:“你很厲害。”

  我笑笑,“靠著機關嗎?如果我們在野外,你可以輕而易舉殺了我。”

  “但現在不是。”她的回答很簡潔。

  所以這一切,就毫無意義了。現在被人綁著手腳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我們沉默了一會兒,我推著她繞到了客廳。幽暗的走廊和幽暗的客廳,一瓶玫瑰擺在茶几上,花朵妖嬈的綻放。我說:“玫瑰真好看。”

  “……嗯。”半響,她這樣應答。

  我笑了一笑,連自己都覺得苦:“殺手不是應該萬能的麼?你怎么半點不會和人聊天?”

  “大部分時候,他們都不說話。”她說。

  “……算了,沒關係,”我最後說,“只要能說話就好了,我不介意。”

  我們繞往另一條走廊,我記得那走廊的盡頭有個小房間。她似乎注意到了別的細節:“你的聲音很奇怪。”

  “那是因為,我已經很久沒有和人說話了。”

  “為什麼?”

  “沒人來殺我的話,我怎麼找得到聊天的對象?”

  這句話很糟糕,但卻是事實。

  殺手沒有再說一個字。我還是會覺得難過,但只要你收集了足夠多的難過之後,你就能將它們收拾起來,放在另一個房間裡,然後假裝它們不存在。至少,我一直是這麼做的。

  就在這時,我們到了一個小房間門前。那道木門平平無奇,門把手似乎一下子就可以扭開。我說:“到了。”

  她不解:“……到了?”

  我點頭,“大多數殺手都是死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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