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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覺自己是被這個驚夢魘住,卻混混沌沌,如同旁觀者一般視著自己失控的言語,他的心底其實是非常難過的,便是在這半夢半醒之間,那擁抱收得緊緊的。並不溫暖,有一些冷,沒有人出聲慰藉他,但靜默的無聲卻如同溫骨的藥,刺痛之後帶來柔和的灼熱。

  有人在他耳邊喚,聲氣溫溫柔柔:“清遠。醒一醒。”

  他緊縮的瞳孔漸漸然張大,有些失神地蒙了一層驚慌失措的霧氣,他只覺自己的喉頭髮出一聲古怪的呻吟,驚夢發了他一身冷汗,逐漸在秋風蕭瑟中覺了冰涼。眼前閃著一些似有似無的白點,他閉上眼睛,聲音發啞:“阿真。”

  “你做噩夢了。”耳邊的聲音有點兒飄忽,但卻攏著紗罩一樣的,很溫和。

  華清遠皺了皺眉,下頷抵在樊真的肩窩,側過臉去,嘴唇蹭了蹭樊真的後頸,分明很有眷戀依靠的意思,卻莫名叫人覺得悲傷。也不知是不是那沉在夢裡而漂浮起來的只言碎語,樊真只覺愧疚抱歉,卻又不忍心過問。

  他明白,華清遠雖然明面上並不多提,但心中總還是放不下這過去的許多事情。這夢中反覆,也正是舊疤新揭一般的痛楚,然而除卻安慰,他已然不知道該怎樣做是最好了。安慰地交換一個力道極輕的吻,樊真摸到了華清遠突出的脊骨冰冷的汗意,便又道:“衣服換了罷,一身汗的。”

  周遭都太暗了,已經辨不清彼此。可華清遠卻在他鬆開手臂時,準確無誤地扯住了他的袖角,手便順著萬花的寬大袍袖,按在了樊真的小臂上。手心是冷的,慌神而失措的冷。樊真一僵,便覺華清遠將額頭抵在他的鎖骨一側,按在他臂上的手掌微微一收,衣物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來,樊真自覺衣帶一松,是華清遠牙齒咬在綢帶上,一抵一拽解開的。

  這動作里的邀請來得太過露骨,甚至有點兒心煩意亂。

  樊真皺了皺眉頭,卻聽得華清遠一把發啞的聲音,有初醒時懶懶散散的意味,又蘊藏著一些努力掙脫哪處樊籠的不耐:“……心煩。快點兒。”這大約是在掩飾方才流露出來的脆弱,相比從前很有一些凶兇巴巴的意思,倒像孩子胡鬧了。

  樊真拗不過他,伸手扯起半落在地的被角,翻身便朝身前人壓過去。

  華清遠在樊真進來的時候哼了一聲,神識算是徹底清醒了,不是非常痛,大約是因著姿勢對頭,樊真又總顧著他的感受,那東西頂在裡面最敏感的點上一碾,華清遠喘了一聲,舒服得腳尖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膝蓋蹭在樊真的腰上,時而磨到萬花的胯骨,華清遠眯著眼睛抱了句怨:“瘦了,硌得慌。”

  “彼此彼此罷。”樊真在他耳邊回,聲音是帶著點兒喘息的笑意的,好聽得很。

  力度跟氣氛都剛剛好,好到他暫時忘記了那些心頭舊憶。開初還能同樊真勢均力敵地開一開葷腔子拌嘴,最後他被操得實在說不來話,斷斷續續的都是喘息和呻吟,華清遠微微反弓著腰廓,眼皮子微微閉著,腿根發抖的感覺非常明晰,甬道的軟肉被刺激得紅腫敏感,水聲接續著沒有斷。

  他覺得自己合該硬了,探手下去摸,卻只摸了滿手的水,濕滑黏膩的。穴裡帶著刺痛感覺驟然一絞,樊真在他身上喘了口粗氣,卻是為了顧他一般,將那些個白濁渾交代在了外頭,下腹一陣濕涼。萬花施針的手指卻是借勢又送到那穴里,裡頭又濕又滑。華清遠在心底惡毒地腹誹,對方對他的身體太熟悉也不大好。正這般想著,那順暢進去的手指曲起指節,撐開他紅腫的息肉,抵著那點敏感處按壓摳挖。

  華清遠眉峰死緊,罵人話說了半句,便驟然改了調子,險險拔成一聲尖叫。便只覺雙腿一軟,旋即是腰腹脊背,死水一樣地癱軟下來。華清遠又陷進清醒無比的境地里,卻因著疲憊怠惰,一動不動地任著渾身發酸發軟。

  “你他媽的,我就是一直耿耿於懷。”華清遠閉眼罵了一句,聲音有些抖,“當初為什麼從我的鎮山河裡跑出去。莫不是活膩了,專程給自己找罪受來?”

  樊真啞口無言,只得勸哄安慰一般地親一親他的面頰。萬花在榻上翻個身,也平平躺著,似乎也很是倦了的。話中也總帶著意識不清的倦怠,“我之後再不會令你做那等危險之事。再也不會了。”

  華清遠冷哼一聲,沒有再說話。至於樊真覺得他是累得要睡,剛剛要起床收拾,便聽得華清遠又悶聲問道:“你什麼時候回萬花谷去?師叔來信說,師姐最近到萬花谷作客,催我入冬之前過去。”

  “快了。”樊真坐起身,將自己汗濕的頭髮撥到一處去,卻是轉念想起華清遠那師姐,想起那一副冷麗的眉眼與待他沒有好氣的態度行舉,心下便覺得尷尬難捱,這或許也真的是應該罷,他得好好哄著華清遠,順帶哄著他的師門。

  這或許便是報應不慡罷。

  樊真幽幽嘆了一口氣。

  第四十八章

  在他的印象中,在他們的印象中,萬花谷從來都是微雨不雪、四季如春的。

  樊真將傘張開,好遮住撲面而來的風雪。他怎樣也不會想像得到,自己同萬花谷的久別重逢,竟是由鋪天蓋地的雪幕而始。他轉頭望了望跟在身後的華清遠,純陽似是也有些訝異,不知何時已經停下腳步。

  見得樊真在看他,華清遠咽了咽口水,猶猶豫豫道:“許久之前,我做過一場夢……夢見的萬花谷。風便是這樣大,雪也是這樣密。天山雲水,頓然都化成了白色的。”他將雙手攏進袖籠中,面前是一片無聲的、朝遠處遷延拓展的雪原,他們已經走了許久,冬日雪重,凌天梯早便停用,繞著羊腸小道,越過皚皚的逍遙林,他的視線穿過刺目的雪白,看見遠方冰冷漠然的塵霧之中,巍巍立著的盤根錯節的生死樹。

  “且不知我究竟是夢景成真,還是因景而夢。”

  華清遠喃喃道,雪風大盛,將他的低聲絮語吹得支離破碎。樊真並沒有聽見,卻是一直在前頭等著他,路的盡頭分作三條岔道,一條高走而上,路通三星望月,紛紛雪下,滿落階石,另一條足跡遍布的道路,是去落星湖的醫舍的,沿路看去,儘是被踩實的髒雪,褐褐黃黃堆在道旁,雪中的落星湖如同一枚沉眠的眼,雪白得沒有一絲垢痕。

  立在路旁的碑石早已積滿落雪,隱約見得碑刻的丹朱顏色,是“萬花谷”幾字的輪廓,華清遠見得樊真撐著傘,在那模糊字前立了許久,手指微微打著顫,將那雪色來回拂得淺淡一些。

  風中傳來低沉的吟誦:“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

  去往落星湖的半途中,兩人並肩無言。雪稍縱小了一些,霜風淅淅,樊真再看向華清遠時,見得他的一面肩頭已然籠蓋了一層薄薄的雪霜,霜白的雪粒子浮在一側鬢角,很快便融城一粒接著一粒的飽滿水點。樊真不著聲色地將傘蓋朝那處傾了傾。

  華清遠微微仰首,看了看那遮住雪點的傘面,一副蝦青色的山水圖,模糊可見的山川形勝,他撣掉肩頭的細雪,似是擔憂驚擾那一湖沉眠的水與雪,輕聲慨道:“有時我覺得自己同你是一類人。明明很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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