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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將自己嚇得心驚膽戰,金鴻卻也沒有心思多作理會,只是快步追進了後堂。正要四處尋找穆羨魚的蹤跡,身後便傳來了熟悉的輕笑聲:“怎麼樣,那位‘大人物’可說了些什麼沒有?”

  金鴻被嚇了一跳,連忙回身望去,才發覺那人居然就在那一片竹林中悠閒而立,心中便不由生出了些疑惑不解:“怎麼只有您一個人在此處——知府大人難道當真不當您是欽差麼?”

  “他不當我是欽差,我卻也不當他是知府。”

  穆羨魚微微搖了搖頭,淡聲笑了一句,便示意他在竹林間的石桌旁坐下:“他方才火急火燎地衝進來找人,我不願與他這麼早就碰面,就在這竹林裡面躲了躲。估量著你也差不多該回來了,便在此處等你——此行如何,可還順利麼?”

  “順利倒是順利。不過那位大人叫我給您帶回來一句話,說是您愛回去不回去。既然自己跑出來惹事,就自己把事情查清楚擺平,不要動不動就回去找——找當哥哥的幫忙……”

  金鴻的最後一句話的聲音已壓低了不少,眼中也帶了些忖度衡量的慎重神色。穆羨魚聽得一時愕然,哭笑不得地敲了敲石桌道:“我是在替他查證,怎麼就變成惹事了,真當我是白來的勞力不用花錢的?好,既然他不管我,那我也就不急著回去了,你再幫我帶句話給他——”

  “三殿下——您就別難為小人了,給兩位皇子傳話,那就不是我們這種武人能幹的活。”

  見了他的回應,金鴻心中最後一絲疑慮也終於徹底打消,無奈地嘆了口氣,居然就這麼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穆羨魚不由微訝,卻也不惱他不敬之罪,只是好奇地望著他道:“你怎麼就能確認我是三皇子,就因為太子說他是我哥麼?”

  “倒也不是——只是小人曾聽說書先生講過,宮中皇子裡唯有三皇子乃是天上祿存星宿下凡,天資聰穎生有異象,最大的愛好就是喬裝打扮成書生模樣混入民間。所以一旦在民間碰著了個疑似皇子的,直接猜是三殿下大概不會有錯。”

  金鴻坦然應了一句,便起了身抱拳一禮道:“方才聽聞我們知府大人居然衝撞了三殿下,大抵是突逢大變,知府大人他急得傻了,說話也不大講究分寸。還請三殿下不要怪罪,小人去同他說明情形——”

  “罷了罷了,這件事不必你插手,你也插不了手。”

  穆羨魚還沒從他口中說書先生的那一段緩過神來,聞言卻也只是無奈失笑,擺了擺手輕嘆道:“說來也巧,就在下江南之前,我在京中也聽過一位說書先生說起過我的事。如今想想,仿佛一切冥冥中都是從他說的那一段書而起的——若是有機會,我還真想再見一見他……”

  金鴻目光不由微動,正欲開口細問時,林外便傳來了知府微慍的聲音:“你們兩個在那裡做什麼——是你?你方才跑到哪裡去了,我一路追過來,為何竟沒能找得到你?”

  “大人。”

  金鴻起了身抱拳一禮,目光卻隱隱帶了些疑惑揣度。那知府這才注意到這裡還站著一個捕頭,卻也只是微微頷首,便沉了聲道:“這裡沒你的事了,先下去吧,我有話同這位——欽差大人說。”

  “怎麼,我如今又變成了欽差大人了麼?”

  穆羨魚饒有興致地輕笑一句,望著知府眼中一閃而過的凶戾血色,卻也不再激他,只是衝著一旁的金鴻微微點了點頭:“金捕頭,今日之事有勞你了。你先下去吧,這位知府大人是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金鴻遲疑著望向這兩個仿佛都有些古怪的人,終歸還是不曾多說,只是抱拳一禮便快步離開。見著周圍已然清場,知府才終於鬆了口氣,盯住了穆羨魚的雙眼沉聲道:“祿存,我當初好歹也曾幫過你,你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搗亂,究竟想要幹什麼?”

  “我搗亂?”

  聽到他叫出這兩個字來,穆羨魚心中也終於徹底清明。搖了搖頭輕笑一聲,眼中竟驀地帶了些寒意,望著他沉了聲道:“我如今不是什麼祿存星,只不過是軒朝的三皇子林淵。你先是害得我母親病逝,又使得我父皇至今仍身中劇毒,商王府數百口人旦夕之間因你而死於非命,舅舅與心竹几乎錯失一世。如今章家也被你搞得烏煙瘴氣舉族盡毀,你卻還不死心,又下毒占了揚州知府的身子,在這裡跟我裝模作樣——如今你居然還說是我搗亂?”

  “我——”

  知府一時語塞,眼中閃過些氣急敗壞,含怒揚了手便有一片黑霧襲向他。穆羨魚卻只是淡然負手而立,周身忽然便被一片白光結結實實地罩住了,一襲白衣的少年穩穩將那一片黑霧收攏在手中,單手持了柄淡青色的劍穩穩抵在知府胸口,清秀的眉眼間竟帶了一片嚴肅至極的凌厲鋒芒:“小黑蟲子,不許你傷我家小哥哥!”

  “你才是小黑蟲子!”

  一見到面前的小花妖,知府的眼中便忽然騰起一片兇悍至極的血色。含怒反駁了一句,正欲出手同他拼命,動作卻又忽然遲疑了下來,咬緊牙關向後退了兩步:“我現在還沒有修煉成人身,這具肉身又太過廢物——待我修煉有成,再向你討此血仇!”

  “先別嫌棄人家廢物了,趕緊把肉身讓出來。裝都裝不像,若是再叫你這麼鬧笑話下去,我可也沒法圓得回來了。”

  穆羨魚沒好氣地插了句話,又將儼然越來越威風的小花妖給攬到身旁,鼓勵地輕輕撫了兩下脊背。迎上小傢伙仍亮晶晶等著表揚的眸子,卻也只好無奈淺笑道:“墨止今天真厲害——就是下一次再說這種話的時候,還是不要叫小哥哥的好,聽起來總歸不是那麼威風……”

  得到了小哥哥的表揚,顯然根本沒聽進去後半句話的小花妖眉眼便彎成了個柔和的弧度。也不用穆羨魚多做交代,一掌平平擊在那知府的胸口。

  一團黑霧從知府背後驀地騰起,黑霧中的那隻蠱蟲還不及逃離,就被墨止給輕輕鬆鬆地收入掌心。順道將一團柔和白光送進了知府的胸口,沿著他周身遊走一圈,便轉了身自信滿滿地點了點頭道:“小哥哥,他的夾竹桃花毒已經解了,睡一覺醒來就不妨事了!”

  “放開我——再不鬆手我要咬你了!”

  他的話音還未落,掌心就傳來了那隻蠱蟲氣急敗壞的吼聲。穆羨魚將那個倒霉的知府平放在地上,便衝著小傢伙點了點頭,示意他先把蠱蟲放在石桌上。自己卻也在桌邊坐了,敲了敲桌面淡聲道:“沒想到你這樣居然也能說話——那就詳細說說罷,你們究竟做了些什麼,章家現在究竟在哪裡。若是說得不夠坦白,我也只好把你送去餵畢方去了……”

  “你果然是個狡猾至極的人,我當初就不該引白虎星君過來,救下你這一命。”

  那蠱蟲被他敲得頭暈不已,跌坐在石桌上抱著頭緩了一陣,雖然明知道有那隻小花妖在自己便註定不可能跑得掉,卻還是賭氣似的轉過了身子,用尾部對著這兩個蠻不講理的傢伙,冷哼了一聲道:“你說得根本就不講道理。是人族在利用我們的蠱毒去作惡害人,我們不僅要被囚禁著不得逃脫,還要被逼著日日產出蠱毒來,如何便能怪罪到我們的頭上?再說商王府被燒乾淨了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是你那個父皇以身祭祀畢方,害得我們也被牽連其中,我們還沒找你父皇去算帳呢!”

  “你說什麼?”

  穆羨魚目光不由微凝,蹙緊了眉沉聲道:“什麼以身祭祀畢方——父皇不是中了你們兩個的蠱毒麼?”

  “蠱毒是另一碼事。金風的毒只能毒死你們這些個玄武殿的人,我的毒誰都毒不死,他就算中了毒又不要命,有什麼可值得緊張的?”

  蠱蟲冷聲應了一句,轉過身揚起觸角望著他,憤慨至極地用後肢用力跺了跺桌面:“可你那個父皇為了除掉商王,居然瘋狂到用他自己的血脈去祭祀畢方——那時候金風就在商王府裡面,結果被喚醒的畢方不只燒乾淨了商王府,也把金風給封印了這麼些年,害得我到現在都還沒找到他……”

  小花妖目光微動,下意識便要開口,穆羨魚卻已沉吟著緩聲道:“照你所說,商王府大火,是因為父皇以血脈祭祀畢方——那章家這一次又是怎麼燒起來的?”

  “我怎麼知道章家是怎麼燒起來的,我還被燒得暈頭轉向了呢!”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之下,蠱蟲卻是愈發暴跳如雷,憤慨至極地用力拍打著桌面:“我那時潛伏在皇宮裡,金風被畢方的神火封印,害得我也不得不跟著沉睡。本以為不會有事來著——誰知道一覺醒來,居然被那個多事的老太醫給帶到了這揚州城。離京城遠隔千山萬水,還叫我怎麼去找那個隨隨便便就被人利用了的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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