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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一說出來,金鴻的眼中更是愈髮帶了幾分驚疑震撼,仔細地看了他幾眼,卻還是不曾將那一句話問出口。

  穆羨魚望著他欲言又止的糾結神色,眼中便帶了些許笑意。見著已到了衙門口,便將腰間那一塊鶴鹿同春的玉佩解了下來,不由分說地塞進了他的手裡:“你去城東南找一處赤姓老闆的別院,將這塊玉佩交給裡面主事的那個人。告訴他今晚之前若是不來接我,我便在這裡住下不回去了,叫他自己看著辦。”

  “閣下究竟是什麼人,還請給個明示……”

  那塊玉佩玉質溫潤雕工精美,任誰打眼一看都知絕非凡物。金鴻只覺背後隱隱滲出些冷汗來,壓低聲音問了一句,穆羨魚卻只是含笑搖了搖頭,理了理袖子向衙門裡走進去,隨手將一塊游龍金牌拋給了上來攔路的差役:“叫你們知府出來,我有話要問他。”

  “不可冒犯,把公子看好了,等我回來。”

  金鴻一把扯住了那個差役,低聲囑咐了一句,從院中隨意挑了匹馬翻身而上,便朝著城東南趕了過去。那差役被他交代了一回,又見手中金牌沉甸甸的不似作假,連忙俯身作了個揖,將他引到了堂中坐下:“老爺請在此稍等,我這就給您報知府知曉……”

  穆羨魚也不言語,只是微微頷首,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這揚州城的府衙。不知是不是所謂血脈覺醒的緣故,他如今竟已能看到不少尋常人看不到的東西,這座府衙整個被一層古怪的黑氣攏在其中,一進門便叫他心中沒來由的生出些不安警惕,總覺得這裡仿佛還要發生什麼怪事。

  趁著堂下無人,穆羨魚輕輕撫了撫袖中的小白芷球,壓低了聲音道:“墨止,我這邊沒什麼事,去跟緊了章世蔭,免得他耍什麼花招。”

  小花妖聞聲動了動,輕輕蹭了蹭他的掌心,化作一道白光直奔後堂而去。穆羨魚沉吟著低了頭,下意識端了茶杯輕輕摩挲著,心中卻忽然生出了個莫名的預感來。將桌上的茶壺揭開了蓋子朝裡頭一望,果然在浮沉著的茶葉中發現了幾顆熟悉的乾花。

  “老爺,這是我們知府剛用過的茶。您且稍等上一等,小人給您換一壺新的去。”

  一個差役快步走了過來,陪著笑恭聲稟了一句。正要將那茶壺與茶杯端回去換下,卻被一柄扇子攔住了手腕,茫然地抬了頭,便迎上了穆羨魚近乎凝重的目光:“你說知府已用過了這茶葉?什麼時候的事,就在剛才麼?”

  作者有話要說:  被抓了好開心ヾ(*≧▽≦ )ノ!

  第42章 尷尬了。

  “是啊, 知府大人剛才和章老爺在這兒喝了大半個時辰的茶了。這不是章家莫名其妙叫人放了把火,大人才上後堂去給章老爺安排住處去了——還請您再稍待片刻, 我們兄弟已經去請大人,約摸著馬上也就回來給您回話來了。”

  那差役陪著笑應了一句, 便端著杯盞匆匆下去替換。穆羨魚若有所思地望著那一壺顯然也摻了夾竹桃乾花的茶, 只覺越發難解這其中的關竅所在。奈何墨止又剛被他自己給派了出去, 卻也只能坐回了原處,耐著性子等候那位知府大人出來見面。

  也不知那知府在忙活些什麼, 這一等就是一刻鐘,連那伺候的差人都覺出了有些不大對勁。快步上後頭看了一趟, 卻也沒把知府給請出來, 倒是領了個文縐縐的師爺轉了回來。

  那師爺穿了一身布衫, 蓄著山羊鬍, 倒是個斯斯文文的樣貌。手中恭敬地捧著那一塊金牌, 快步走到穆羨魚面前, 俯了身低聲道:“小人揚州府師爺譚德仁, 敢問閣下——這塊金牌可是閣下所有?”

  “既然認得這塊金牌, 卻還膽敢不出迎, 你們知府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麼?”

  穆羨魚卻也不應他,只是不緊不慢地淡聲問了一句,慢條斯理地將扇子一格格展開。譚師爺額角已帶了些冷汗,身子躬得更低了些,忐忑地低聲道:“還請欽差大人恕罪——知府大人他,他與章家家主方才一起出去了……”

  “你們的差役同我說他二人上了後堂, 到了你口中,這兩個人卻又變成一起出去了。就算是編瞎話,也總該先串個口供才行。”

  穆羨魚冷笑一聲,面上竟已帶了幾分凌厲寒意,不輕不重地一掌拍在了桌面上:“太子殿下奉旨南巡,本官奉命一路護送,卻不過是晚入城了一日,殿下居然就這麼在你們揚州城沒了蹤影——揚州府若是不給出個明白交代,休怪本官一個個地審過去,直到審出來了為止!”

  那師爺嚇得幾乎站立不穩,更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正要叩頭求饒時,堂後卻忽然傳來了個頗具威嚴的聲音:“是誰說要本官給個交代?”

  “老爺!”

  譚師爺如逢大赦地喚了一句,不迭快步迎了上去,正要同他透上兩句這位欽差大人的底,卻被知府漠然地推到了一旁。踉蹌著被一旁的差役扶住,眼中不由帶了些詫異費解:“老,老爺,您——”

  知府卻連看都不曾看他,只是徑直朝著穆羨魚走了過去。在桌旁站定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如今還真是什麼人都能來假冒欽差了——本以為你不過是個縱火的歹人,卻原來還是個冒領欽差之名招搖撞騙的騙子。當真以為拿了塊似真似假的金牌,就能騙過本官的眼睛了麼?”

  穆羨魚不由微挑了眉,靜靜望了他一陣,忽然輕笑道:“說得不錯,我確實是拿著這塊金牌四處招搖撞騙,章家的火也是我昨夜趁機去放的——不止如此,我還給剛才大人與章世蔭喝過的茶里下了夾竹桃乾花的毒。如此罪大惡極,知府大人打算怎麼處置我?”

  他承認得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態度竟也是一片理直氣壯的坦然,反倒叫那知府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愕然地望了他半晌,才皺了眉遲疑道:“什麼毒——我怎麼不知道?”

  “做戲便要做全套,我替你圓個場,你先把我關進去再說。”

  穆羨魚淡聲應了一句,撣了撣衣裳站起身,眼中仍是一片淡然從容的笑意。那知府眼中的殺機卻反而略減,遲疑地望了他一陣,才又搖了搖頭道:“你是個太過狡猾的人,順著你的主意,准沒有什麼好下場。既然你主動要我關你,我卻偏不如你的意——來人,把這位穆公子帶下去,上後堂找間屋子先叫他住下,待本官細加審問!”

  “你如今是一城知府,應當稱‘本府’才對。”

  穆羨魚拍了拍他的肩,卻也半點都不曾反抗,只是輕笑了一句,便隨著上來的差役向後堂走去。那知府蹙緊了眉望著他離開的身影,眼中疑慮更深了幾分,快步上去拉住了他的手臂:“站住——本府有話要問你!”

  “晚了,我現在沒什麼話可答的,只想去找那位章兄聊一聊。”

  穆羨魚拂開了他的手,頭也不回地朝著後堂走了過去。知府的臉色變了數變,本欲再快步追上去,卻又生生止住了步子,只是回了頭寒聲道:“都給我下去,少圍在這兒胡亂咋呼——還不繼續上街去找縱火的歹人,若是找不到,回頭誰都別想有命可活!”

  眾人都被今日仿佛尤其反常的知府大人給嚇了一跳,卻又不敢多問,只得灰溜溜地各自下去忙活。那師爺向來都是跟在知府身側的,如今雖然不知該往哪去,卻也尋思著好歹先避一避風頭再說,也一瘸一拐地跟著出了門。正琢磨著是不是要再畫幾張那縱火之人的畫像交給差役們去尋找,卻忽然靈光一現,止不住地狠狠打了兩個哆嗦。猛地拍了一把額頭,轉身便追了回去:“老爺,老爺——那個人果然不是欽差,就是他,放火的就是他!”

  “別喊了,姓章的說得未必就是實話,放火的是誰還不一定呢。”

  忽然被一隻手從身後按住了肩膀,譚師爺驚魂未定地回身,見著身後的金鴻,一時竟感動得幾乎哭了出來:“金捕頭,您還是趕緊去看看咱們老爺究竟怎麼了去吧——老爺上來就說那金牌是假的,說那位公子爺是假冒欽差,又不准我們多說話。若真是個假欽差倒也罷了,萬一要是真的,別等上頭天威震怒了,咱們馬上就都得玩兒完……”

  “那你就回去準備壽衣棺材吧,我看他多半是真的——失陪了,我去看看知府大人是不是急瘋了去。”

  金鴻拍了拍他的肩,便快步朝著堂上走了過去。師爺已嚇得雙腿發軟,站都站不住地蹲了下去:“金捕頭,您不能不罩著咱們啊——我看著那位欽差大人已經快被咱們知府大人給氣糊塗了,一個勁兒要大人把他給關進去,說不準就是已經動了真火。萬一回頭抬抬手,再把咱們都給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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