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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過去的事,還老是提起來做什麼,還嫌你哥不夠丟人?”

  太子輕笑著搖了搖頭,溫聲應了一句,神色便再度轉為嚴肅:“總歸你要知道,咱們兩個是中過一次毒又解了的,剩下的那些個兄弟是沒中過毒的,而父皇和大哥兩人的毒至今都尚不曾解開——可宮中所剩的金風玉露,卻只夠用到明年春獵前後了。”

  “又是明年春獵?”

  穆羨魚不由蹙緊了眉,本能地覺著這裡面定然蹊蹺不少,一時卻仍猜不透其中究竟還有何種隱情:“所以——當時是商王欲以金風玉露要挾父皇讓位,而父皇不僅沒有向他妥協,還將商王府付之一炬……是這樣麼?”

  “差不多——當時是宮中影衛出動下的手。說的是無一人脫逃,可究竟有沒有人跑掉,和章家又究竟有什麼關係,我卻也不大清楚。”

  太子點了點頭,望著面前的弟弟,沉默許久才輕聲道:“所以——父皇是有他的苦衷的,三弟,你別急著恨他……”

  “二哥,你錯了——我根本就不恨父皇。說實話,我對父皇幾乎都沒什麼印象。”

  穆羨魚搖了搖頭無奈一笑,將身子向後靠了靠,微仰了頭望向他:“我七歲入宮,除了年節大禮遠遠地能見上一面,十五年來我見過父皇的次數兩隻手都能數得過來,換個尋常的大臣,怕都比我同父皇更熟悉些。父皇不曾考教過我哪怕一次功課,唯一的一次主動同我開口,是那一日我獨自在御花園時被父皇撞見,父皇問我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我同他說我想出宮,想請他將商王府賜給我……”

  太子沉默了半晌,終歸還是不知究竟該如何開口,只是輕輕按了按他的肩,百感交集地輕嘆了一聲。墨止望著兩個哥哥眼中的壓抑嘆息,抿了抿唇猶豫了半晌,終於下定了決心跑向小青,卻才要伸出胳膊叫他咬上一口,就被既明眼疾手快地一把給拉了回來:“小墨止,你有什麼想不開的——快回去快回去,小心一會兒殿下打你的屁股。”

  “我不會有事的——我自己就是解毒的藥糙,不會中毒的。”

  墨止用力搖了搖頭,抿緊了唇回頭望向穆羨魚,清亮的眸子裡是一片堅定:“小哥哥,你相信我,我一定能解毒——但我得先知道它是什麼,才能接著想辦法……”

  “先不急——墨止,聽話,先不著急。”

  穆羨魚搖了搖頭,手上略略使力攬著小傢伙坐在身旁,放緩了聲音道:“現在離春獵還有一段日子,我們最應當弄清楚的不是如何解毒,而是一旦解不了毒,又會發生什麼——現在商王府的故事已經完整了,可這個故事裡面卻根本找不到任何章家的影子,這本身就是一件太不合常理的事情。眼下的情形已經夠亂的了,我們不能再自亂陣腳。有什麼知道就都先說出來,說得越多越好,現在不是打機鋒的時候,我們得想出個妥善的應對之策來才行。”

  他平素向來溫和,就算嚴肅下來,眉眼間也總是仿佛帶著天生的淡淡笑意的。可此時的語氣雖仍平靜依舊,卻仿佛又隱隱透出了幾分那日在住持面前顯出過的不容置疑的威嚴來,叫人不由便生出了幾分莫名的敬畏。

  眾人本就是聽慣了他的話的,自然也不會有什麼異議,剩下一個孤立無援的太子左右望了望,終於也不得不妥協苦笑,無奈地點了點頭:“好,你想知道什麼,我說就是了——還別說,你這樣忽然擺起架子來的樣子,還真是跟父皇一模一樣……”

  已經從舅舅那裡聽過了一次同樣的話,穆羨魚卻也已不再像第一次反應得那麼激烈,只是無奈地抿了抿嘴,便不著痕跡地將話題轉開:“我現在還有幾件事想不清楚——第一件,就是章家的金風玉露究竟是從哪裡來的。二哥方才也說過,連宮中的金風玉露存量都已不多,可見這種毒極不易得,可為何章家竟還會有?同那位據說醫術精湛可起死回生的老太醫又有沒有什麼關係?”

  “對了,我怎麼沒想起那個太醫來!”

  太子不由坐直了身子,不無訝異地應了一聲,眼中也閃過些難以置信的思索,蹙緊了眉回憶道:“我對那位太醫的印象其實不深,但按照他的醫術來論,定然也曾在當時出手醫治過我們兩個,甚至也曾替父皇診治過——倘若是那時候拿的金風玉露,也未必就不可能……”

  “這也就牽出了另一樁叫我百思不解的事——他如果是趁著當時在宮中替皇家醫治的時候偷了些金風玉露,帶出來的量顯然不可能有多大。就這幾頓飯分量的金風玉露,真的就能叫一個人上癮麼?”

  穆羨魚微微點了點頭,卻又忽然將話鋒一轉,問出了另外的一個眾人都不曾想過的問題。

  幾人聞言不由面面相覷,卻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穆羨魚從一開始就堅持這件事裡面蹊蹺太過,小青若有所思地左右望了望,見無人開口,便從榻沿上跳了下來,拍了拍手不緊不慢道:“所謂金風玉露,嚴格來說其實應該是兩種毒,一為金風,一為玉露,只不過你們的那些文人好像是覺著一起說要好聽些,所以後來也就慢慢都合起來說了。你們人族用它,通常都是為了致人成癮,從而叫一個人任其擺布,不過要想叫一個人徹徹底底對它上癮,少說也要吃上幾千頓這樣的飯,才能稍微有些可見的效果。”

  “可我們都不會在這裡停留太久,他們將這毒下在飯食裡面,又能有什麼用呢?”

  既明忍不住低聲開口,只覺這其中的事情越發叫人費解。穆羨魚的神色卻依然未變,只是靜靜望著小青,沉吟片刻才緩聲道:“金風玉露其實是一種蠱毒——對嗎?它究竟對哪些人是致命的,為什麼只要是有高家血脈的人,吃了它就會有性命之憂?”

  他這幾句話里透露出來的內容實在太多,墨止下意識握緊了袖子裡的那一隻木匣,既明愕然地起了身來回望了兩望,張了張口卻不知該從哪裡問起。太子的神色也不由微變,一把攥住了這個弟弟的手臂,聲音竟帶了些近乎緊張的喑啞:“三弟,你方才說什麼——你是怎麼會知道這些的?”

  “二哥……”

  穆羨魚抬了頭望著面前面色蒼白的兄長,極輕地喚了一聲,搖了搖頭無奈笑道:“事情只要發生過,就一定會留下痕跡,不是靠著遮掩和隱瞞就能徹底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的……父皇的那一把大火里究竟燒毀了什麼,我自然未必清楚,可沒有燒毀什麼,我卻還比你知道的要多些。”

  說罷,穆羨魚便望向了身旁的小傢伙,輕輕按了按他的肩。小花妖仿佛也被這其中的真相震得心緒難平,抿緊了唇將木匣放在桌上,略一猶豫才緩緩打開,便露出了裡面那一隻早已放棄掙扎了的蠱蟲。

  那蠱蟲原本還懨懨地伏在匣底不動彈,卻仿佛忽然感應到了什麼,猛地撐起了身子四處張望了一圈,緊接著便不顧一切地朝小青的方向連滾帶爬地掙扎著靠近。只是它畢竟已在這不過方寸的小木匣里自暴自棄了太久,無論如何掙扎,也只是爬到邊沿就又滾落了回去,拼命想要翻身,卻無論如何都無法翻得過來。

  “這就是金風——我都快兩百年沒見過這蟲子了,你是從哪兒弄來的?”

  小青快步上前,朝匣中一望便認出了那隻蠱蟲,卻也不覺畏懼,反倒將那蠱蟲直接放在了掌心:“金風玉露是雌雄一對的蟲子,雄蟲叫金風,它的毒性就是可令人成癮的那一種——但唯獨對上有玄武血脈的人,它的毒會就變成足以致命的毒藥,中毒之人會日漸衰弱,不出三月而亡。我不知道你們口中的高家同玄武神君有什麼關係,不過那個老和尚聞起來,倒確實是有幾分熟悉……”

  太子的面色愈發蒼白了幾分,目光怔忡地凝在那一隻蠱蟲上,眼中已帶了幾分近乎無奈的黯然苦笑。穆羨魚卻仿佛不曾發現他的變化,只是又接過了小傢伙從袖子裡掏出來的撥浪鼓,輕輕放在了桌面上:“二哥,我去拜訪舅舅的時候,舅舅曾對我提過他回京參拜母后陵寢時險些被蠱毒害了性命。這世上沒有那麼多巧合,與其相信那時候恰巧有個賣蠱蟲的在京城落腳,我寧肯相信當時傷了舅舅的蠱蟲就是這一隻——而這隻蠱蟲,原本是埋在商王府的後花園的。”

  “所以你就順理成章的想到了——商王給我們和父皇下的金風玉露,是不是就來自於這一隻蟲子……”

  太子無奈地搖了搖頭,認命地苦笑了一聲,順著他的話頭繼續道:“但是你卻又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在我和那位小青兄弟的口中,這毒只能致人成癮,舅舅卻因此有了性命之危,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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