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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等候的這段時日裡,顧翛實在煎熬的厲害,他讓最後一個影衛前往蜀地送信之後,便不必返回,因此這段時日,他絲毫沒有寧溫的消息,所謂度日如年,大抵如此。

  好不容易熬到八月底,政陽派人來尚京為顧翛收拾大婚用的院子,以及婚禮所需的一應物品。安靜的安國親王府一下子熱鬧起來,頗有幾分大喜的意味。

  顧翛最是閒暇,偶爾進宮去陪顧風華下棋消遣,要麼就是喬裝去茶樓里聽說書,時間久了,府中的人也都見怪不怪。

  這一日,顧翛依舊如往常一般,著了便服,帶上斗笠,去了那間常常去聽書的茶館。

  今日的茶館生意有些冷清,也無人說書,顧翛上了二樓的雅間。

  小廝過來招呼道,“公子,今兒大家都瞻仰皇上龍顏去了,您怎麼不去湊湊熱鬧?”

  “今日不說書嗎?”顧翛問道。

  “說,不過,要等到過午時之後了。”小廝賠笑道,“您要喝點什麼?”

  顧翛頓了一下,道,“我過午再來吧。”

  顧翛拋下一金,定了一個位置最好的雅間,便出了茶館,恰遇上一群往城門外跑的人,顧翛便就跟了上去,他著的是粗布麻衣,帶著普通的斗笠,人群中的漢子十有八九都是這個打扮,身影很容易的便沒進了人流之中。

  到了城門口,有人一把抓住顧翛,低聲在他耳畔道,“公子且隨我來。”

  顧翛反應極快的跟了上去,在人流的掩蓋下,從角門又偷偷潛回城中。

  此時顧風華正一襲黑色華服,老神在在的等在宮中,見隨著侍衛潛進來的顧翛,唇角微微一勾,狐狸一般的和煦笑道,“今日可要委屈你了……”

  兩個月之後的北方已是秋高氣慡,蜀地還殘留著夏季的餘熱,一池蓮葉正是碧綠。

  一襲白衣盤坐在水榭上,膝頭橫著一把琴,卻不曾彈。他已經咯血多日,形容消瘦,若非許多人看著,許是早已經形銷骨鎖了。

  人生到這個份上,不得不說是一齣悲劇,一個以天下為棋之人,漂亮的贏了那場對弈,然最終回首一看,原來,除了贏過一場棋外,他已經什麼都不剩下了。

  最最讓他難以忍受的,是他到現在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懷疑顧翛對他的關心是一場虛假,還是因為心底悲哀,失去了這份溫暖……

  想到顧翛,寧溫心頭一悶,口中猛然湧上了一絲腥甜。

  “扶風。”

  一個滿懷激動的聲音從池岸傳來。

  清俊且熟悉,寧溫順著聲音看去,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得楞住。

  一池碧荷搖曳,河岸邊的垂柳下,一襲紅色羅裙的絕世美人盈盈而立,手中還握著一頂帷帽,墨發微見凌亂,一雙墨玉般的眼眸,滿含激動。

  絕世美人拋下帷帽,足尖一點,宛如花瓣一般,從荷葉上飄過,引得池塘內一陣微風,紅裙飄飛,她便這麼輕飄飄的落在了寧溫面前。

  “怎麼,歡喜的傻了?”美人十分不雅的湊近寧溫,眼眸中浮起一絲心疼,“你瘦了。”

  “你。”寧溫終於從顧翛這一身驚悚的打扮中回過神來,心裡一時又歡喜,又是驚詫,“你如何穿成這副模樣?”

  雖然也像極了一個美人,但顧翛身上的男子氣太重,動起來時,簡直可謂一大奇觀。

  提起這一身裝扮,顧翛便恨的牙痒痒。當時看見顧風華那一臉狐狸的笑容,便猜到不會有什麼好事情,結果竟是讓他扮作妃嬪不過,此時見著了寧溫,心裡什麼怒氣也都消了,任由他外面鬧翻天,有顧風華兜著,畢竟他家那兩個可不是吃素的,不會有顧風華什麼好果子吃,所以相比之下,扮作女裝,也就不算什麼了。

  顧翛看著寧溫呆愣愣的表情,一時起了戲謔的心思,輕推了他一下,故意掐著嗓子道,“妾身這還不都是為了你”

  “輒淺……”寧溫喉頭髮哽,他一見這情形,便能夠猜想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心裡一時百味聚雜,只唯一能夠肯定的是,他對顧翛,不能放手了。

  見著這樣陽光似的笑容,他心裡便高興,見不著時,便會掛念……

  也許,真的是動心了罷?

  “你又咯血了?”顧翛看見寧溫唇邊的血,眉頭忽的緊擰,飛快伸指捏住他的手腕,試了一會兒脈,顧翛一雙長眉越發皺緊,不由責備道,“我走前,你還曾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只是敷衍我麼?”

  “無,只是近來想的事情多了些,便……”寧溫底氣不足的解釋道。

  顧翛伸手抹掉寧溫唇上的血痕,嘆了口氣道,“幸好,我回來的還算及時,這咯血之症可大可小,平素便要十分小心,不能鬱結於心……”顧翛說著說著,轉而問道,“對了,你何事鬱結?”

  寧溫有些窘迫,他鬱結的那些事情,哪裡是能夠言出口的?

  顧翛也能料想一些,但現他們在一起,便不再去想過去,遂故意調笑道,“可是害了相思?”

  “不曾。”寧溫聲音淡淡,眼眸中卻全是笑意。

  “死鴨子嘴硬,我可是相思不淺,那你可有想過我,哪怕一回?”

  “……”

  “不說便是默認了,呵呵,我穿著這個難受死了,一起沐浴去吧?”

  “……”

  “你不說便是默認了……”。.。

  後續之無妄海(15)

  九月初到十月底,發生了兩件令舉國上下震驚之事,且皆出自顧氏。

  顧連州嫡長子莫名失蹤,九月底時,顧連州親自上門向宋氏致歉,並退婚。隨之便傳出十月中旬,次子顧然要迎娶繁大夫家的長女。

  這一切,顧連州都秉承著他萬年不變的淡漠,平靜的令人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有白蘇知道,他是把所有的心傷都埋在了心底。

  十月中的尚京城,一派喜氣洋溢。

  今日是顧連州次子顧然成婚的日子,這是顧然第一次在公眾的視線中露面,眾人自然是翹首期待,尤其是那些因顧翛失蹤而心碎的嬌嬌們,打算從顧然身上尋找些許安慰。

  “來了來了”

  擠在繁府門口街上的人群忽然騷動起來,馬車中的嬌嬌們,亦將車簾捲起,探頭張望。

  遠遠的,便看見一片紅雲,緩緩向這邊移動。時下習俗,迎親其實並不算十分重要的流程,最重要的正婚禮還是在夫家,包括同牢、合卺、結髮,但由於顧家邀請觀禮之人不多,所以眾人都把視線轉移到了這上面。

  一匹棗紅色的駿馬之上,一襲紅色廣袖直裾,翩然儒雅,俊顏上帶著靦腆的笑意,宛若一股和煦的春風撲面而來,那種親和力,即便離得極遠,亦能傳達。

  “顧然公子”

  也不知是哪位嬌嬌,忽然激動的呼喊出顧然的名字,當下,許多嬌嬌也都跟風一般的喊了起來,更有甚者,將自己的絹帕等隨身之物朝顧然拋擲過來。

  顧然哪裡見過這種陣仗,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臉色漲紅,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那些朝他丟物件的嬌嬌,顯得有些狼狽。可他這樣的狼狽,不僅不會讓人覺得難看,反而引得一片嬌呼。

  時下的風氣本就開放,顧然如今只是娶了個正夫人,又非不能再接近別的女子了,所以,嬌嬌們的熱情有增無減,甚至把路都堵得嚴嚴實實。

  好不容易等護衛趕來開路,接到新娘。繁氏見情勢控制不住,連親人告別只是糙糙結束。

  迎親弄得好像搶親一般,一行人回到安國親王府時已經筋疲力盡。

  幸而,正婚禮上氣氛嚴肅,所宴請的賓客,也都是極有聲望的,多半都是衝著顧連州而來,所以對為為難新人之類的事情,都不大感興趣,因有顧翛那樣一個優秀的大子作為鋪墊,眾賢士面對顧然時便淡定矜持多了,擺出一副長著的姿態,心中卻暗嘆,不愧是顧連州的兒子啊

  前面有自家父親扛著,顧然得以早早的便回到了新房。

  此時天剛擦黑,新房內燃起了牛油燈,顧然既忐忑又興奮的推開新房的門。

  這時候的新婦是不需蓋頭的,繁星跪坐在榻上,看見顧然進來,一張塗滿厚厚脂粉的臉居然神奇的顯出幾分紅暈來。

  “你餓不餓?”顧然記得繁星最愛吃,一日都干坐在新房裡,定然沒有多少東西可吃。

  繁星一聽吃,立刻兩眼放光,但想到母親說新婦要嬌羞,立刻抿了抿唇,小聲問道,“有嗎?”

  顧然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紙包,遞到繁星面前,“這個是我在宴上拿的,雖然比不上十二做的好,但……”

  但他是第一次做這種偷偷摸摸的事啊顧然現在想起來心中還萬分羞愧,只是當時不知怎麼的,腦海中一想到繁星餓肚子時那雙可憐兮兮的大眼,他便鬼使神差的藏下了這隻雞腿。

  繁星與顧然相處時間不短,很了解他的為人,因此看著這個雞腿,心中感動,也就好心的沒有告訴他,其實等他回來後,可以喚侍婢送膳食進來一同用餐的。

  臉上的妝粉實在礙事,繁星赤著腳丫子,啪啪啪的跑到放置銅盆的架子邊,抄水將臉上洗得一乾二淨,露出一張紅撲撲的小臉,嘟囔道,“真不知道為何要將臉塗成白白得一片,害的我嘴都張不開。”

  顧然張了張嘴,繁星的舉動明明不合禮數的,平時雖覺得可愛,卻也少不了要念叨幾句,可他今晚卻不知為,並未說什麼。

  繁星爬上塌,抓過雞腿,啃的滿嘴都是油,顧然臉色在她一鼓一鼓的嚼著雞肉時,一點點的變白。

  好不容易待她吃光了,顧然連忙從袖中掏出帕子,仔仔細細的把她面上的油擦拭乾淨,又將帕子丟得遠遠的,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繁星漱完口後,見顧然依舊盯著那帕子看,立刻揚聲道,“來人”

  “奴婢在。”一名侍婢推門進來,垂首恭立。

  “把几上那帕子拿去洗淨了。”一般嬌嬌若是遇見顧然這般仔細挑剔的,不免心中會以為自己被嫌棄了,繁星卻是從不以為然。

  直到那帕子被拿走,顧然才算真真正正的鬆開了心裡的疙瘩。

  顧然這種嚴重的潔癖外加強迫症,白蘇也是束手無策,曾經開導無果之後,仔細回憶自己究竟在他幼年時怎麼把一個好好的孩子虐待成這樣,反覆思量,最終只能歸結於天性。

  兩人在帳子中靜靜坐了一會兒,繁星忍不住紅著臉道,“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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