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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這一份感情,顧翛需要放棄很多,更不可能向天下公布寧溫的身份,畢竟在歷史上已經是個死人,顧連州可以“死而復生”,是因為他做了許多鋪墊,他是天下人眼中的聖人,一個聖人沒有死,不會有多大的動盪,可寧溫這樣一個挑起天下戰爭的人,最終又亡送掉自己國家的君主,若是活了,那結果可想而知。

  “告訴你一個秘密,當初寧溫在鳳棲殿縱火,是我助他逃出。”顧風華笑的雍容華麗,不需什麼襯托,便知他是這世上最尊貴的人。

  當然,顧風華助寧溫離開寧國,自是不可能想到今日的結果,只不過是出於對一個多年好友的幫助,既然寧溫已經自己放棄權勢,心已死,對顧風華也沒有什麼威脅了,他不介意做一些錦上添花的事。

  情網,是天底下最毒的陷阱,即便真的中招陷下去,卻是恨不起來。

  顧翛唇畔掠起一抹莫名的笑意,“既然叔伯如此喜歡做媒,須得做到底才行,否則,我沒有個好結果,哪日無聊之極,做起了大逆不道之事,豈不令人扼腕?”

  顧風華眼睛一彎,活像一隻狐狸。他本就這個意思,原本聽說顧連州逼顧翛成親,便知這個事情有變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顧翛又是心甘情願,寧溫特別愛雪中送炭。

  “此事包在叔伯身上,嗯……我一下子便想到了十分有趣的法子,你可要聽一聽?”顧風華雙眼亮晶晶的盯著顧翛。

  要說“忽然想到的法子”,顧翛不信,恐怕是早就有組織有預謀的吧。.。

  後續之無妄海(11)

  “叔伯也助你死遁如何,學你父親,上行之,下效之,他約莫也不好意思斥責你吧?”顧風華笑道。

  看著顧風華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顧翛深刻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狐狸”,他口中之言,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玩笑話,顧風華開始爭奪天下直到現在,無論是誤把真話當做玩笑,還是把玩笑當做真話,那些人都已經死的差不多了。

  顧風華面上話是說的不錯,但顧連州已經死遁過一回,若是顧翛再死遁,且不說瞞不瞞得過顧連州,便是連天下之人恐怕也不會相信,顧翛不認為顧風華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愚民?叔伯是覺得世人愚笨,還是想要愚弄天下人?”顧翛淡淡的道。他雖如此問,心中卻知道,顧風華並非覺得世人愚笨,也不是想愚弄世人,他想愚弄的,不過只是一個人——顧連州。

  顧風華將扇子拋丟在几上,撫掌大笑,“好,通透天下聰明人多著呢,我原本便未曾瞞住誰,既然你猜想到了,定然是不會願意戲弄自己一向尊重的父親,我呢,只是隨便試探試探。”

  試探什麼?試探顧翛是否真的聰明,值得忌憚;試探顧翛是不是誠心歸隱;試探顧翛的反應……總之是一舉數得。

  顧翛的表現,尚在顧風華的預料之內,但又有些看不透,若是更老辣些,他得知有人想要戲弄自己的父親,便是心中不生氣,也會裝作生氣,一旦他發火,顧風華自有辦法辨別他是真動怒,還是假裝。

  可眼下,顧翛四平八穩的跪坐在幾前,連飲酒的姿勢都不曾有絲毫改變,卻是讓人看不明白他內心所想。

  顧風華暗自沉吟,當年的白蘇,便是這個性子,不管你是風雨飄搖,只要觸不動她的逆鱗,她無論何時都只給人一副懶散又淡淡的形容。

  珍後曾說顧翛的性子像極了白蘇,當時顧風華還不覺得,眼下看來,竟是給她說中了。

  “不能死遁,遁走倒是十分合宜。想來你幼時便已通讀孫子兵法,有時候莫要把事情想的太複雜。三十六計,走為上。”顧風華半眯著眼睛撫著手中的羽毛扇子,餘光微微瞥了一眼顧翛,緩緩道,“你心中放不下的太多,擔憂的太多,所以下意識的便忽略了這個辦法,可是輒淺,你要明白,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想顧全親情,又想與寧溫相守,呵呵,你莫不是看白蘇那些亂七八糟的故事看的多了,竟是天真起來了?”

  “聽母親說,父親看的第一本禁書叫《品花寶鑑》,是叔伯你放在父親書房中的,可是如此?”顧翛冷峻的面上看不出喜怒,即便是唇角勾起,也辨不出笑中是何意味,“若看過母親所寫書籍之人,都會變得天真,那想來叔伯竟也天真許多年了。”

  面對顧風華句句正中要害的言辭,顧翛心裡越發平靜。寧溫能夠卸下最深的防備與尊嚴,他還有什麼好顧慮呢?

  況且,也不過是玩失蹤罷了。

  玩失蹤,說來容易,可是想要玩的徹底,讓顧連州和白蘇找不到,恐怕還得靠眼前這個狐狸一樣的人。

  顧翛猜測,顧風華約莫還想借這次機會詐出他們家手中究竟握有多少力量,但這個打算註定是要落空的。舉善堂、福緣客棧還有父親手中的私軍,都是用母親制定的階層網來管理,一層一層向上,最高管理者都是顧家的忠心不二的死士,他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決斷,找不到顧翛的話,會自動報給顧連州和白蘇。這個網中,少了誰都不會崩壞。

  顧翛向顧風華深深做了個揖,“您也知道我們家那兩位,都不是好糊弄的,我怕是沒有能力在他們眼皮底下銷聲匿跡,此事,還要仰仗叔伯”

  顧風華站起身來,一襲寶藍華服折she清亮的月光,藍光粼粼,血紅的寶珠透著一種冷冽尊貴的美,與那張雍容俊美的臉相得益彰。

  顧風華俯下身,面上帶著風華萬千的笑意,在顧翛身側耳語了幾句。

  言罷,直起身,嘭的甩開羽毛扇,“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輒淺,莫負青春呢呵呵”說著用羽毛扇子拂去顧翛肩膀上的梨花瓣,笑道,“叔伯可要去溫柔鄉里賞月煮酒去了,你且在此處,想你那看不見,碰不著之人罷”

  一句話,無端端的勾起相思。

  顧翛第一次沒有反唇相譏,神情怔忡的看著那個華麗雍容的身影,漸漸隱沒在梨樹林間快要長滿雜糙的小道上。

  回過神來時,忽然越發的想念寧溫了,恨不得此刻便策馬疾馳到蜀地。

  天涯共此明月,蜀地之中亦是月光如水。

  一襲白衣,手中點著一盞燈籠,剛剛從府邸北側的那座上下來。走到山腳下時,便有一個年邁的僕從接過他手中的燈籠,然後一同返回府中。

  “主今日完了些呢。”一段時日相處,老僕從知道寧溫平易近人,再加之他溫潤的氣質,讓人倍生好感,因此與他說話倒是少了幾分拘謹,多了些關懷。

  “嗯,一時忘了時間。”寧溫淡淡笑答道。

  老僕從與府中所有人一樣,都不敢直視寧溫,生怕失了禮數。寧溫面上的疤已經不見痕跡,恢復完好如初的那張容顏,再加上比從前生動的表情,怕是一看便讓人回不過神來了。

  似是能感受到寧溫的情緒,老僕從隨著露出慈祥的笑容,講起了顧翛,“主上每隔四個月便會來此小住一段時日,幾年來從未間斷過,算算時日,再過一個月怕是會過來了。”

  自從寧溫來了之後,這裡的僕從也喚寧溫為“主”,為了區別開來,便喚顧翛為“主上”。

  “他來此處,都做什麼?”寧溫問道。

  老僕道,“看書、垂釣、練功、撫琴、煮茶,興起時還會飲酒高歌,不過他近兩次來卻是有些沉悶,躺在水榭上看桃樹,一看便能看上一日。這次與您一道來,卻是更加高興似的。”

  不僅更加高興,且打破了他四月一來的習慣,老僕不是個沒見識的人,也能隱約猜到兩人之間不同尋常的關係。

  寧溫抬頭看著月下院前湖邊的一片桃杏,花已經落盡,徒留一片青碧。

  “那湖,輒淺給取了什麼名字?”寧溫想起顧翛給路上一片湖泊取名翠海,想必自家門前的,更是不會落下吧。

  老僕答道,“主上說,他初尋到此地時,興起卜了一卦,說是無妄卦,所以這個湖便被取名叫無妄海。”

  後續之無妄海(12)

  無妄,六十四卦卦名之一。乃論述料想不到的禍福的卦。

  寧溫也懂一些卜卦,只是他未曾想到,原來顧翛還會卜卦。

  顧翛曾說過,顧然才華橫溢,對卜卦十分精通,卻從未說過他自己也很精通,或許是覺得和顧然比起來不值得一提吧。

  看著不遠處透著幽藍的無妄海,寧溫心有一種東西越來越清晰。顧翛離開之後,他的世界一下子安靜了,沒有人不死心的講笑話想要逗他開懷,無人無微不至的噓寒問暖,亦無人陪他笑看美景,這樣如枯井一般的日子,過的萬分艱難。

  所以不知不覺中,他便想著,若是顧翛來時他定然不會再整日繃著臉,更甚至,偶然間瞧見了什麼美景,什麼有趣的事情,也無意識的想要等顧翛回來的時候,講與他聽。

  這樣的寧溫把自己嚇了一跳,顧翛還是年輕,還要娶妻,要生子……想到娶妻,寧溫心頭髮緊,緊的有些鈍痛,日後顧翛娶了妻子,他便不能這樣心安理得的享受現在的一切。

  寧溫無妻無子,到了這個年紀,也不無遺憾,只是很難有人能走進他的心裡,有時候寧溫會想,若他遇見的人不是顧翛,而是個女子,也許也能有個好些的結局。所以,他也是打心底里不想顧翛以後有這種遺憾。

  “主,主上來信了。”一個黑影悄無聲息的落在寧溫身側。

  寧溫怔了一下,禁不住微笑著接過信,道了聲謝後,往回走的步履加快了些。

  待回到寢房,便就著油燈把厚厚的信拆開來。

  若是寧溫見過白蘇的信,便知道顧翛寫信的風格與她甚為相似,絮絮叨叨,細枝末節,都要寫進信里去,恨不得把自己也夾在信裡頭。

  顧翛的信里講了許多尚京見聞,生活細節,每頁還附了笑話一則,不得不說,顧翛寫笑話的水平比他平素講述水平要高出好多層次。

  厚厚的一沓信,寧溫便是細細的讀,也不消片刻便到了最後一頁。最後一頁上約莫都是詢問寧溫的生活狀況和身體的恢復情況,卻沒有一句提起他什麼時候會來。

  但想到信里提起顧然的婚事推遲到了十月中旬,肯定是要喝完喜酒才會回來……想到這裡,寧溫心猛的一沉,世人一向講究長幼有序,顧翛的婚事還沒有著落,顧然又怎麼能夠定下婚期?

  寧溫十分了解顧連州的秉性,他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顧翛寫信的時候已經分外注意,沒有一句提及到他到尚京物色妻位人選之事,百密一疏,也是他寫信的時候心情起伏太過,便是無意間透露出這麼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信息,卻註定逃不過寧溫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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