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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初,顧翛還以為是母親怕他執著於自己的皮相,才出言教導,時至今日,就在客棧中荀句打量他的目光開始,他才明白了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原來,母親果然不是個簡單的婦人,顧翛對白蘇的看法,又改觀了許多。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鎮國公與眾人致謝後,緊緊拉著顧翛往廳中去,神色中依舊難掩激動。

  “孩兒單名翛字。母親說,當年是伏翛大巫賜名,與她是同一個字。表字輒淺,是母親給取的。”顧翛伸手攙扶鎮國公上階梯。

  鎮國公訝然道,“伏翛大巫?嗯,這位末代大巫,在歷代皇巫中最為神秘,傳說她的巫命也不在燭武之下,你能得她賜上一個巫名,想來是有福之人。”

  鎮國公拉著顧翛不鬆手,進屋之後,一邊讓他在自己身側坐下,一邊問道,“婚配否?”

  “回祖父,還不曾。”顧翛如實答道。

  鎮國公呵呵笑著,眼中卻有淚光,哽咽了一下才道,“跟你父親一個樣當年啊,我為他不知尋了多少品貌端莊、家世合襯的嬌嬌,他都死活不願意唉你的母親,可是白氏?”

  當初氣得他火冒三丈的事,如今講起來,卻又是心疼又是感傷。

  “是。”顧翛道。

  鎮國公心中既是歡喜,又是生氣,白氏居然帶走了他兒子唯一的血脈,令他十七年不得一見,但轉念又想她一個婦人拉扯孩子不容易,而且,將顧翛教育的如此之好,也功不可沒,便也就不再計較了。

  顧翛哪裡看不出老人家的想法,也不由得為白蘇說了句公道話,“母親見我生的與父親相類,她不願我為世人所知,終了與父親一樣的結局,便隱姓埋名,只願我能夠平安。”

  這是顧連州的想法不假,但是現在顧連州也不再管著顧翛了,畢竟,大丈夫活一世,總不能一輩子躲躲藏藏,索性便由著他去。

  即便最終天下人發現他顧連州沒有死,約莫也是覺得他命不該絕罷了,當時白虎門的事件被傳成十幾個版本,其中有六七個版本是顧連州要白蘇杜撰傳播出去的,而知曉具體情況的人都已經死的死,失蹤的失蹤,另外一部分人有顧風華壓著,不會捅出什麼簍子。

  這是顧連州為自己的兒子鋪的後路,尤其是顧然和顧玉,如果他們不願意隱姓埋名,也可光明正大的活。

  後續之咸池劫13

  顧府的車隊遲遲不曾進城,直到鎮國公的壽宴過五日之後,城內的賓客都散的差不多了,顧連州和白蘇兩人則輕裝簡行,乘著帶有沈府標誌的馬車進城。

  馬車中顧連州垂眸靜思。

  白蘇了解顧連州,他很少會露出這樣的神態,便伸手握住他放在腿上的大手,輕聲喚道,“夫君。”

  這樣執手時,手心的溫度相互融合,白蘇如風過竹林的聲音也讓人極為安心,顧連州反握住她柔弱無骨的手,卻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一代驕子,也有會緊張會害怕的時候啊鎮國公與顧連州父子幾十年關係都十分冷漠,但畢竟是血親,而且鎮國公整日的把他這個出色的兒子掛在嘴邊,以兒子為榮……

  這些,顧連州一直都知道,但是疏遠了許多年的父子關係,令他已經不知該如何同父親相處了。從顧連州五歲開始,他的生活中就只有一個師或,師或死後,他便只能孤身一人,自保尚且勉強,難過之時也曾想過回家,可是叫他如何面對取代他母親的政陽公主?又怎麼能夠允許自己每日喚她為母親?

  當初顧連州決意隱居之時,也猶豫過要不要告訴鎮國公實情,卻最終作罷,得知他扶棺泣血,後又以近古稀之年親自率軍攻打寧國,心不可謂不疼。

  “無礙。”顧連州道。

  馬車入城已經有一會兒了,白蘇算算時間也快到了,便伸手給顧連州理了理衣衫,然後為他梳頭,白蘇梳頭的手很是輕緩舒適,她一邊梳著一邊輕聲道,“夫君,公公許是要生你的氣呢,但父子之間,縱使再有嫌隙,也終歸是血脈相連,公公心中其實十分疼愛你這個兒子,若是他老人家生氣,你就軟言幾句,別太冷漠了。”

  詐死之事,瞞著鎮國公十幾年,也讓他傷心了十幾年,若是得知真相,生氣也是在所難免。

  白蘇知道,顧連州心中比任何人都清醒,只不過為人太冷漠,又不善於表達,就恐怕面上做不到,白蘇提醒是提醒了,到時候難免還得從中周旋。

  白蘇伸手給顧連州挽發。

  十幾年間,顧連州的發一直都是白蘇挽的,起初她死活學不會,顧連州便也不梳頭,成日裡只用一根帛帶系起,夫妻之間連挽發這樣怡情的小事都不能做成的話,也就不是白蘇了,她一天到晚把顧翛的頭髮拆了綁上,再拆再綁,顧翛小時候可沒少受折騰,終究還是讓她給學會了。

  不出片刻,顧連州的發已經整齊的在頭頂結成一個髻,白蘇用從幾下的小屜中取出一條白綸,將髮髻綸上。

  白蘇含笑看著顧連州整齊的頭髮,自豪道,“嗯,我的手藝見長。”

  話音方落,馬車便停了下來,車外固的聲音激動萬分,“主公,鎮國公府到了。”

  固原就是鎮國公手下的暗衛,保護並同時向鎮國公回稟顧連州的情況,當年在石城保護顧連州不利,又加之顧連州刻意的恩威並施,固自那以後便只效忠於顧連州,與鎮國公斷了聯繫。

  而鎮國公則以為固他們是在石城一戰中死了。

  十幾年不曾回政陽,固心中激動且忐忑,已經做好了老主子知道事情真相時,拿劍劈了他,畢竟,早年鎮國公做將軍時,暴脾氣是出了名的。

  白蘇為顧連州戴上斗笠,道,“夫君你呀,無需想什麼法子進門,你只要到門口時,抬起這斗笠,沖門房一笑,那傾國傾城之色,惑陽城,迷蔡下,定然無人會攔著。”

  顧連州好氣又好笑,輕斥道,“你當自家夫君是什麼人了”

  白蘇戴上冪蘺,黑紗垂於周身,與顧連州攜手下了馬車。

  雖是如此說著,但顧連州到門口時,當真是抬起了斗笠,那門房一瞧見顧連州的臉,頓時僵立在原地,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

  鎮國公府的門房是個古稀老人,亦是當年隨著鎮國公征戰沙場的戰士,自然不會像士族那些人沉迷美色,而是,他再國公府做了幾十年的門房,對自家的幾位公子已經是熟的不能再熟,縱然顧連州回來的次數寥寥可數,但一般人見了他,都很難忘記罷。

  顧連州攜白蘇入府有一會兒,門房才激動的跌跌撞撞,往鎮國公那裡跑去。

  彼時,鎮國公正拉著顧翛下棋,旁邊圍著幾個顧氏子弟,從姿容到才學,皆是不錯的人才,然而顧翛一襲玄袍坐在一群人中,便如玉石於瓦礫之間,讓鎮國公看的心中歡喜。

  “國公國公”門房不顧禮儀的沖了進來,屋內一群貴族子弟還未曾反應過來,竟讓一個古稀老人直直的衝到了鎮國公面前。

  門房急急俯身在鎮國公耳邊低語一句,鎮國公抓在手中的棋子忽然掉落,砸散了棋盤山幾粒棋子,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隨著門房快步跑了出去。

  顧翛見有人要跟著出去,淡淡道,“祖父身有要事,不知哪一位能與翛下完這一局?”

  他把“要事”二字咬音稍重,屋裡面倒也沒有沒有蠢貨,因此自然想的到,鎮國公名義上雖還是鎮國公,但世人皆知,這可是太上皇,鎮國公的事並不是他們能插手管的。

  一時間,眾人的注意力便轉移回來,一個約莫二十歲的青年沖顧翛一揖,“那就由我與叔叔繼續此局。”

  顧翛伸手道了一聲,“請。”

  這青年的曾祖父是鎮國公的胞弟,也算是顧氏本家子弟,名叫顧瀟,字子之。鎮國公得顧連州時已經近四十,其弟卻是早已兒孫滿堂,如今已四世同堂。

  顧瀟便是這曾孫輩的嫡長孫,才華出眾,長相俊美,世人皆說,顧氏族中除了顧連州三兄弟,無人能顧瀟。

  顧風華稱王之初,族中拋下堅持反對的鎮國公,重新選了族長,如今天下已定,人家父子還是好好的,顧氏長老們為了討好皇上,又恬著臉跑回來求著鎮國公主持族內大事,鎮國公雖然拒絕了,但依舊是顧氏一族承認的族長,下一任族長自然也是由他的子孫來繼承,可是顧連州已死,顧風華稱帝,顧風雅又在朝中任了驃騎大將軍,沒有仗打的時候,就只是練練兵,為其夫人守墓,堅決不願任族長,所以放眼顧氏本家,也就顧瀟能堪大任。

  本已經是內定的下一任族長了,誰知半路又殺出一個顧翛,讓顧瀟怎能不恨。

  後續之咸池劫14

  不知是緣分還是什麼,顧翛、顧瀟,名字讀音頗為相類,稍有不慎便混淆了,好在還有表字可以區分。

  顧瀟,字子之,他也早已經弱冠,通常別人喚他時,多半會稱呼為顧子之。

  這倒也都是小事,只是顧瀟本就是恃才傲物之人,眼下又要喚一個比自己還小兩三歲的少年為“叔叔”,讓他心中不自在的很。

  這一局棋很快便結尾了,顧子之笑道,“叔叔棋藝高絕,子之甘拜下風。”

  顧翛慵懶倚著軟墊,從袖子中取出一把摺扇,輕輕點在棋盤上,“唔,多謝侄兒全了我的顏面。”

  眾人低頭看向那扇子所點之處,回想起方才的對弈,才明白顧子之是故意放水了,其實這棋局若是放在旁人手中,也難免會出這樣的差池,但顧子之的棋風步步嚴謹,怎麼想也不會是能走出這一步來的。

  “子之慚愧。”顧子之拱手道。

  顧翛唰的一聲展開摺扇,掩著口鼻,打了個呵欠,一雙墨玉似的眼眸中溢滿了水,霧氣蒙蒙,剎那間的容色讓一干男子都看傻了眼,只是顧翛俊是俊,那身上的氣勢太盛,恐怕這天底下除了白蘇和顧連州之外,也無人敢生出一絲半點的憐愛之心。

  “無甚,我的棋藝確實差勁。”顧翛說的是實話,顧連州棋藝高超,但是白蘇下得一手臭棋,顧翛倒是像他倆的中和,既不如顧連州的高絕,又不似白蘇爛棋,勉勉強強的中上等。

  眾人詫然,方才大多數人都看出顧翛的棋藝並不精湛,他們還以為他是為了哄鎮國公開心,沒想到是真的不怎麼樣,但他們更詫異,顧翛會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國公今晚要擺大宴為叔叔接風洗塵,現在時辰尚早,不如我們再玩一會兒如何?”顧子之道。

  眼下可是兩虎相爭的局面,大夥自然樂意看戲,是以所有人都沒有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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