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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準備今日進宮去謝恩,然從顧府出來之後,他卻直接返回了少師府。

  顧連州站在往清園和清風殿的路口頓了一會兒,轉身朝清風殿走去。

  清風殿因為書籍較多,所以通常不會生火,一推開門,一股油墨氣息夾雜在冷冽的風裡迎面而來。

  “公子,可要生火?”褚問道。

  顧連州嗯了一聲,褚飛快的退了下去。

  不一會兒,殿中便多了四隻火盆,火勢漸漸旺了起來,盆中傳出輕微的噼啪聲。

  顧連州在幾前坐下,抽出一本編修一半的書。

  “公子,雲夫人來了。”方無在門外道。

  來的倒是挺快,顧連州攤開書冊,道,“不見。”

  門外頓了一下,旋即傳來隱隱約約的聲音,“夫人請回吧。”

  “這裡剛剛燉的粥,勞煩您轉給夫主。”

  那那淡若春雨的聲音很小,但是顧連州絲毫不落的聽見了,唇角不由得微微上翹。

  外面腳步聲漸遠,顧連州道,“拿進來吧”

  方無怔了一下,連忙推門進去,把食盒中的粥碗端了出來,淡淡的米香飄了出來。食盒中的粥,只是最普通的白粥,與平時那些食材頗多的粥顯得樸素了些。

  顧連州嘗了一勺,米煮的太爛,斷不是十二的手藝。

  “她還說了什麼?”顧連州問道。

  “夫人只說了一句話,旁的沒有了。”方無弓著身子,也不知他家公子想聽些什麼,方才雲夫人只說了一句話,公子不是聽到了嗎?

  “退吧。”即使她不說,他也知道,這個粥定然是她親手熬的,因為別的粥都做不好,只好弄最簡單的白粥。

  獨自用完粥,開始繼續修書。

  紙上字跡依舊風骨俱佳,然而寫字之人卻有些恍惚。

  他本想試試自己可以多久不見白蘇,想試探一下那個婦人在他心中究竟是占了什麼分量,然而方才只是聽了一個聲音,此刻便有些想了。

  只不過他並非是白蘇那般,專注某件事時便無法分心,手上的事情在他的控制之下,倒也沒有出任何差錯。

  直到天色漸晚,才停下筆,已覺飢腸轆轆。

  不似平時的時間飛快,這一日過的分外漫長。

  顧連州起身準備往雲安殿去,然而邁開步子,卻不知不覺的往相反的方向去,直到站定時,才驚覺自己竟然站在清園門口。

  “啊”

  十二打開院門,端著一盆水正要潑出來,猛然看見顧連州,生生的把手收住,半盆水都灑到了自己身上。

  “主”十二連忙恭謹的彎腰立於一側,請他進門。

  顧連州倒也不曾說些什麼,直接往白蘇的寢房走去,她那麼怕冷,估計所有時間都是在寢房中度過的了

  “夫主”

  門剛剛被推開,一個黑影便飛奔過來,撲進他懷中,霧氣盈盈的美眸滿是控訴,“夫主中午都不想見妾呢”

  顧連州一動不動的看著她,感受貼在他身上的柔軟,心中的溫暖漸漸擴散開來。

  白蘇見他默然的看著她,心以為自己做的太過了,悄悄從他身上退了下來,腰卻被一隻大手摟住。

  “卿不知道一碗粥餵不飽為夫嗎?”顧連州擰著眉控訴。

  第二卷強強相遇第176章求出否

  第176章求出否

  白蘇令十二上飯,她知道顧連州其實並不習喜歡人服侍用餐,所以便坐在一側撫琴。

  “這位公子,想聽什麼曲子?”白蘇盤膝坐好,裝作茶館裡賣藝的樂者,那架勢似是準備接受點曲子。

  時下,樂者雖只是賣藝的之人,可事實上地位並低下,至少比商人身份不知高出多少,有些擅譜曲的樂者是很受追捧的,稱為樂師,便如太學中的師罄便是一名受人敬仰的樂師。

  顧連州咽下口中的飯,從善如流道,“廣陵散。”

  因顧連州從來都是食不言,白蘇本只是隨便鬧一鬧,沒想到他真的點了一曲,可這曲子白蘇連聽都沒聽過。

  “不會。”白蘇眼巴巴的盯著他,示意他再重新點一曲。

  “胡笳十八拍?”這是時下最流行的曲子,應當會了吧。

  白蘇撓撓脖子,隨便撥弄了兩下琴弦,嘆道,“胡笳十八拍太過哀戚,影響食慾,不如隨性談一個吧?”

  “嗯。”顧連州淡淡看了她一眼,心中實在懷疑,她連胡笳十八拍也不會,不過這曲子確實太過哀戚,便索性遂了她的願。

  白蘇從前便喜歡古琴曲,卻一直沒機會學,穿越後,自從在白府練了一陣子,她便喜歡上這種消遣的方式,平日無事時,也會撫弄一會兒,卻從未彈給別人聽過,至今在也不知自己水平如何。

  她凝神片刻,先以低低的琴音入曲,陡然揚音,轉入平穩,音韻暢達,節奏自然。

  萬籟俱寂的清夜,琴音逼真暮鼓晨鐘,猶如天籟與地籟的悠揚肅穆,古剎梵語,如宿禪院,令人身心俱靜,自然進入清淨空靈的境界。

  顧連州的動作一頓,看向閉眸撫琴的白蘇,昏黃的燈光鋪在她身上,使得整個人都散發淡淡的暖意,柔和的,令人無法不動心。

  白蘇並不會華麗的技法,然而她的琴音,莊嚴燦爛,愉快恬暢,全然將這曲子的意境表現的淋漓盡致。

  一曲終了。

  白蘇放下琴,笑問道,“如何?”

  “何曲?”顧連州起身走了過來,盤膝坐下。

  這曲子他從未聽過,但既活潑又寧靜莊嚴,十分奇特,一聽之下便喜歡上了。

  “普安咒”白蘇笑嘻嘻的伸出手,“公子,聽了曲子好賴也要賞些吧?”

  顧連州微微一笑,朗朗如月,“你是是扮樂師還是乞丐?”

  白蘇撇撇嘴,看他把琴取放到腿上,試了幾個音後,直接入曲,竟是把白蘇方才彈得的《普安咒》又撫了一遍。

  不矜躁,不疾驟,不漂浮,不滯澀,比起白蘇所彈,少了些輕浮之感,更多了幾分佛法莊嚴,曲中的喜樂全非單純歡喜,而是普渡眾生的悲憫歡愉,令人禁不住想要膜拜。

  白蘇定定凝視著他沉浸於曲中的模樣,菱唇輕抿,目光瀲灩。

  顧連州的肩膀很寬,四肢修長,身材軒昂矯健,俊美無鑄的面上,黑羽翎似的睫毛覆蓋下,若隱若現一雙流光溢彩的墨玉眼,他偶然轉眸間不似平素的漠然,居然破天荒的含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樣的賞錢可好?”曲終,顧連州修長的手指按壓住琴弦,轉眸問道。

  白蘇呆呆的點點頭,她總覺得近幾日的顧連州少了許多淡漠清冷的氣息,總是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些許溫柔。

  這樣的你,教我該如何捨棄......

  “明日我便回政陽去了。”顧連州放下琴,靜靜的等待白蘇的反應,如果她想求出的話,這時便應該說出來了吧

  距離年關不過還有半個月的時間,白蘇夜不能寐的在去留之間掙扎,就在方才,看著那難得的溫柔模樣,她幾乎要不顧一切的為他留在這裡,為他斗,為她爭風吃醋,為他不擇手段。

  然而終究不能,白蘇太了解自己了。無關愛情,單是以她的性格便絕不能容忍被欺壓,她可以忍耐,就像忍耐錐心刺骨的疼痛一樣,可她總有一日會忍不住,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殺了孝節公主,給他惹下禍端。

  便是在他說出這句話時,白蘇已下定了決心,“夫主,妾,欲求出。”

  妾,欲求出。

  白日顧風華的話,竟是一語成讖

  剎那間,顧連州的心宛如漏了一塊,撕扯的疼痛,遠遠超過了他自己的想像,然而驕傲如他,斷不可能說出半句挽留的話。

  昨日的解釋,已是他二十幾年頭一次。

  房中一片靜默,隔了好久,他才勉強用盡全身力氣穩住自己的心痛和聲音,“卿離開我,可有打算?”

  他的意思是,是不是去投別的男人了。

  白蘇自也是聽懂了的,垂眸道,“繁祭酒曾向妾求娶,不知他是否嫌棄妾已非處子之身。”

  她明明,明明不會嫁給任何人,然而那一刻,不知道為何,她卻如此說了。仿佛疼痛時非要死死抓住某樣東西,才能緩解,但白蘇清楚的知道,不過是兩傷罷了。

  “繁祭酒為人正直,是個君子。”清貴的聲音中是一如往常的淡漠,仿佛只是說一個中肯的評價。

  “是。”白蘇躬身,說著一些走過場的話語,“妾承蒙夫主庇佑,感恩不盡,今日別後,夫主珍重。”

  “卿自珍重。”顧連州微微頷首,然後起身向外走去。

  白蘇抬起頭,目送他離去,他的背影比任何時候都要高大,也比任何時候都要蕭索,比起他來時的歡愉,越發的令人揪心。

  “連州......”白蘇呢喃道。

  站在寢房門口,顧連州極敏銳的聽見了她的輕喚,聲音簌簌如風過竹林,溫柔中略帶沙啞,這便是她的婦人啊

  十三一直在寢房外隨時準備進去伺候,自是聽見裡面的對話,她從一開始的驚訝,轉為釋然。

  十三想的更為實在些,半個月後,少師便要與孝節公主完婚,小姐如此受寵,能夠得到一時庇佑,萬一少師心淡了,公主必然會因著往日受的種種委屈,置小姐於死地。

  主母處死一個姬妾,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小姐。”十三一進門,便看見白蘇拖著長長的衣擺,跪伏在地上,垂眸盯著那把琴,長長的睫毛覆蓋住眼眸,面上表情明暗不定。

  十三以為她需要靜一會,正欲退出去,只聽白蘇道,“原本可以再晚一些的,便能在他身側多呆幾日,是不是?”

  十三憐惜的扶起她,勸慰道,“長痛不如短痛,小姐做的對。”

  可是,方才明明是那樣柔和的氣氛呢。

  “我們明日便搬去納蘭府吧。”白蘇被十三扶上塌,躺下之後,又拉住她問道,“要婆七辦的事,可都辦妥了?”

  “妥了,小姐隨時可以出發,只不過眼下戰火四起,河中又結冰,水路是不好走了。”十三答道。

  “知道了。”白蘇閉上眼睛。

  這一夜,她幾乎是背誦了一夜的《清心咒》,一遍又一遍,直到看見外面的雪光,揉合著晨光熹微灑落在屋內的地板上,白蘇才在身心俱疲之下,進入半睡半醒的狀態。

  不知過了多久,白蘇在吵吵嚷嚷之中醒過來,十二慌張的跑進屋來,見白甦醒了,眼淚唰的一下決了堤般,“小姐,不好了,孝節公主正在廳中呢還有康樂郡主、盛雅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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