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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夭蘭凝目看著靳霜,面色前所未有的難看。

  靳霜只低頭看著手裡的劍,所以未曾注意到夭蘭的異樣,她接著道:“後來他回到執明宗,很長一段時間裡無法再修煉,也無法再與人交手。他修的本就是心道,那番折騰差點讓他修為全毀。後來他想了個辦法,自己為自己下了咒術。”

  “只要他酒一日不醒,他便一日不會再想起那妖女,只要他想不起那妖女,便不會亂了心神。”

  夭蘭緊緊咬著下唇,似是要咬出血來。

  “旁人喝酒是為了不清醒,師父卻是為了讓自己清醒。”靳霜說到此處,不禁低低笑了一聲,笑中滿是嘲諷,她撫劍道,“若是再見到那妖女,我們執明宗上上下下,都絕不會讓她好過。”

  靳霜這話出口,卻聽得一聲嗤笑。

  一時之間,幾人都將視線落在那發出笑聲的人身上,只見李璧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他抱劍而坐,睨了靳霜一眼道:“你都說了舒無知當初為妖女做的事都是自願的,他既然敢做,為什麼不敢接受這結果?說到底也不過是自己不中用罷了。”

  “你!”靳霜忍不住站了起來。

  李璧起身,也不看靳霜一眼,逕自往前走到:“休息得也差不多了吧?”

  靳霜皺眉不語,但見李璧往前走去了,也只能跟著往前。

  幾人翻過了這座山,到了下一個山頭,總算是找到了靳霜先前所說的地方。這荒無人煙的碧嵐山中,在山腰上竟有一處人家。低矮的小屋被樹木所掩映,小屋看來潦倒破敗,但屋前卻有一道用籬笆圈成的院子,院中種著花糙蔬果,被人打理得井井有條,一看便是有人常住。

  靳霜帶著眾人進了院子,這才揚聲道:“晏夫人,我們來了。”

  她話音落下,屋子裡面不多時果然傳來了回應,一名看來三十來歲的婦人自那屋裡走了出來,那婦人鬢角已染霜色,眼角也能夠見得絲絲細紋,但一雙眼卻是極美,那雙杏目好似含著濃濃的憂思,叫人望之心神不禁搖盪。也不知這婦人年輕之時,究竟是多麼風華絕代之人。

  蘇羨也在看那婦人,她有些發怔,但與旁人卻不是同一個原因。

  她覺得那婦人十分眼熟。

  就在眾人盯著婦人沉默不語的時候,靳霜已經開了口介紹道:“這位是晏止心晏夫人。”

  晏止心對眾人輕輕頷首,淺淺笑了笑,靳霜又指著蘇羨等人道,“這是新來的弟子們。”

  她將每個人的姓名都說了一遍,才道:“夫人,我們此行是來祭拜師祖的。”

  “也是虧得你們有心,年年都來看他。”晏止心笑意柔和,眼神自眾人身上晃過,回身進屋抱了一壇酒出來遞給靳霜,“這是他最喜歡的松風,你們帶去給他吧。”

  靳霜抱著酒罈,點頭答應下來,於是又招呼了眾人往屋子後方的一處山道過去。眾人跟在她身後,那叫做晏止心的婦人便一直站在院前看著他們走,那山路沾了晨露顯得有些泥濘難行,蘇羨走到拐角處又回身去牽小楚,只是回身的時候,她又不經意將視線掃過那處院子,便見晏止心目中黯然,兀自在院中花前坐下,桌上擺了同樣的松風酒,仰頭一杯杯飲著。她似是不愛飲酒,眉間微微皺著,飲得嗆咳卻仍未停下,只是越是喝酒,眉角笑意便越濃,好似想到了什麼教人開心的事情。

  就在蘇羨看晏止心的時候,小楚已經到了她的近前,空洞的眼睛接觸了蘇羨的視線。

  蘇羨一怔。

  縱然是帶著面具,但蘇羨也能夠認得出來,那一雙眼,竟與晏止心極為相似。

  “蘇師妹,怎麼了?”身後傳來靳霜的催促,蘇羨將心沉下,輕輕應了一聲,便又回身跟上了眾人。

  幾人又行了約莫一刻鐘,才到了山巔。山巔處立著一座舊墳,石碑光華平整,看來倒是經常有人前來探看,不消說眾人也能夠猜到,這碧嵐山偏僻難行,在這墳頭守著的人,自然之友方才那位晏夫人。

  墓碑上面刻著些字,字跡娟秀,一看便是出自女子之手,碑上沒有什麼頭銜與身份,只是普普通通的“范越然”三字。

  這范越然,應當就是執明宗的上一代宗主,也就是舒無知的師父,他們的師祖。

  靳霜向眾人說明了墓中人的身份,果然與猜測無異,她先祭拜了那墓中人,接著側身讓其餘人上前祭拜,只是夭蘭自方才說完舒無知的事之後就一直魂不守舍,靳霜喚了她幾聲也是滿臉的茫然,一直到蘇羨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她才恍然道:“怎麼了?”

  靳霜讓她趕緊祭拜師祖,夭蘭點頭應了一聲,才走到一半,卻又忽的怔住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事。

  “又怎麼了?”李璧本就對這次出行十分不滿,從頭到尾雖看來平靜說話卻都帶著幾分不客氣,此時見夭蘭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樣,忍不住便問了出來。

  夭蘭瞪了李璧一眼,卻終究又將目光落在了蘇羨身上,似是有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蘇羨看明白了她的顧忌,輕輕點頭。

  夭蘭道:“剛才我們在那屋外見的人,是晏止心?”

  蘇羨暗道看來舒無知的事情對她影響不小,她到了這會兒才終於反應過來。

  見靳霜點了頭,夭蘭才又道:“是那個晏止心?當年嫁了人,結果卻跟人私奔了的那個……”

  “夭蘭師妹!”靳霜皺眉喝了一聲。

  夭蘭被她這樣一喝,聲音卻反而大了起來,直接將話給說了出來:“原來她來了碧嵐山,難怪旁人找不到她,那麼她私奔的對象就是……”她說到此處,不禁看了面前的墳冢一眼。

  靳霜面色不善的瞪她。

  蘇羨微微蹙眉,突然想到,她曾經從楚輕酒的口中聽說過此事。

  夭蘭看了看蘇羨,道:“那晏止心,本是楚家的夫人,楚家大少爺楚輕酒的母親。”

  蘇羨明白了夭蘭為何要對著自己說這些話。

  靳霜語氣里難免帶上了憤怒:“夭蘭,師祖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插嘴。”

  “師姐,我可是執明宗的弟子,算不得外人。”夭蘭勾起唇角,只是笑了一下便又沉下臉來,“不過你該擔心的應該是那位晏夫人,我聽到消息,如今有人出了大價錢要買晏夫人的命,出手的是鬼門,那群殺手究竟有多厲害,相信師姐應該比我清楚吧?我想他們要動手,估計也就這是這一兩天的事情了。”

  夭蘭總是能知道不少消息,這些消息的來源蘇羨也十分清楚,必然是有玄月教的人在暗中給她傳遞消息,聽到夭蘭說起晏夫人的生死時,蘇羨才想到方才自己看那婦人的眼神。

  她獨坐在院中喝酒,眼帶笑意,應是早已做好了赴死的打算。

  夭蘭說完這些話,靳霜就冷著臉沉默了,倒是夭蘭目帶探尋的向著蘇羨,似是想要聽她如何開口。

  蘇羨沉吟片刻,低聲道:“回去救她。”

  第十五章

  聽蘇羨這麼說,夭蘭當即點了頭,回身要往方才那位晏夫人所在之處趕去,靳霜咬了咬牙拉住她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我騙你做什麼?你不相信我,還是不想救那位晏夫人?”夭蘭好笑的問。

  靳霜搖了搖頭,連忙道:“我們快去。”

  幾人來的時候花了一炷香的時間,回去卻是要快上了不少,只是等到他們到那小屋之後,才發覺屋外院子裡面並沒有人,靳霜又去敲了房門,卻仍是沒有回應,那晏止心就像是憑空消失了般。幾人四下又找了找,卻仍是一無所獲。靳霜面色難看,倒是李璧閒閒靠在牆邊,開口道:“說不定人已經死了。”

  “住口。”靳霜回頭喝了他一聲,便要開口教訓,蘇羨打斷了他們的對話道,“靳霜師姐,你仔細想想晏夫人還有沒有什麼可以去的地方?”

  人之將死,總希望能夠死在一處自己喜歡的地方,蘇羨想那位晏夫人應該也是這般。

  靳霜聽了蘇羨的話,卻仍是茫然,只是搖了搖頭便要開口,卻忽的想起一事,抬起頭來。

  蘇羨問:“你想到了什麼?”

  靳霜凝神道:“是化劫台,當初師祖殞命之處,晏夫人或許會在那裡。”

  “還不快帶我們去?”夭蘭催促,靳霜情急之下也忘了什麼師門間的禮數,立即便帶著幾人沿著山道往另一處而去,李璧沉眸盯了一會兒離開的眾人,終於也抱劍跟了上去。

  靳霜果然沒有猜錯,幾個人到那化劫台的時候,正見晏止心站在懸崖邊,輕紗薄衣順著山風掠過的方向颯然飛舞。

  化劫台是一座斷崖,崖邊平坦寬闊,四周雖是長滿了青糙藤蔓,卻仍能夠看到下方地面有許多戰鬥的痕跡,也不知多少年前,這裡定發生過一場大戰,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景致。崖邊的晏止心本靜默看著崖下,直到聽見眾人的腳步聲,才終於回過頭來,神色無端變了變,這才換上了如之前那般的溫然的笑容,柔聲道:“你們怎麼來這裡了?”

  “我們……”眼見這崖邊不過晏止心一人,靳霜原本緊張的神色也稍稍緩了下去,抬步往晏止心走去,“夫人,我們祭拜完了師祖,過來找你,卻沒找到,還以為你……”

  她剛說到這裡,就被人給捉住了手腕。

  靳霜一愣,蘇羨抬眸看著崖邊空曠的地方,壓低了聲音道:“別過去。”

  靳霜皺眉:“怎麼了?”

  蘇羨沒有開口,不過目光仍是凝在那處地方。

  靳霜隨著蘇羨的視線看去,只是那處空無一物,什麼也不曾見到。

  她莫名的皺眉,正要再開口,卻見曠遠山間,似是有什麼東西映著陽光閃爍晃眼。她還來不及細想,便見一縷極細極淺的白絲自眼前飄了過去。

  那根絲線很柔軟,蜷曲著隨風而動,眼見便要落下,卻在落地之前,如有靈性一般忽的朝著地面躥去,直直扎入沙土之間,絲弦顫動,留下一抹餘韻顫音。也在這一縷絲線落地之際,更多的白色絲弦憑空出現,根根落在地面,另一頭則懸在四周山間糙木上,細長的絲線瑩然耀目,霎時布滿眾人周身,封鎖眾人所有行動。

  沒有人會懷疑,只要一動,這看似輕薄的弦能夠輕易將他們的身體割裂。

  “鬼門白髮!”不過一見之下,夭蘭便認出了這東西究竟是出自誰之手。

  蘇羨抬目看去,果然見那崖邊晏止心的身旁現出一道身影。那人身著白衣,面如冠玉,膚色極白,分明是年輕男子的樣貌,卻生著一頭雪白的長髮,一眼望去整個人都白得發亮,只一雙眼睛沉沉的黑著,裡頭看不到絲毫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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