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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玉笑著與她道了別,她如今身子虛弱,送不得,只好令丫鬟送迎春回去。目送著迎春出門,她方才收回目光:“方才說到了哪裡?”

  “魏大姑娘來信,說她與兩個伴讀丫頭算出了孛星入東井的日期,就在下月。”赦生道。如今黛玉精力不濟,許多事務便由他接過,來往信件、文稿皆由他念給黛玉聽,再由黛玉口述,他負責筆錄。

  魏大姑娘是已故欽天監監正魏璇真的孫女,自幼隨祖父讀書,學得了滿腹天文陰陽的學問,連帶著兩個伴讀丫頭亦是精於術算。與一般閨閣女子不同,魏大姑娘消遣時間的方式便是測算星辰變化。她能算出孛星入東井的日期,黛玉並不覺得稀奇:“我原愁著,這月的《女報》尋不著壓卷新聞了呢。”

  “萬一不准?”赦生問。

  “那便不准罷。”黛玉笑意渙渙,她如今病容消減,比之全盛時的姿容濯濯,無疑是憔悴支離的,可周身卻涌流著難言的清妙玄華,與容貌無關,卻自是傾城,“不過是又於世人口中添一笑談耳,過眼即忘。”

  “可若是……准了呢?”她反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  林妹妹文中仙究極進化中

  ☆、一世

  花朝節的這日,天氣很是澹澈。東君投射下明麗而不刺目的日光,湛湛潤潤的暈在葳蕤的花木間,恍如寶樹瑤光。

  郁離女史林郡君的生日,自然不可不熱鬧。各路親戚、各家閨秀以及與她互有唱和的各位文壇耆舊等等,皆有禮物送上。黛玉精神不足以支持她出面應酬,便由赦生、寶玉與探春、鳳姐出面,前二者在外,後兩者在內,宴擺得花團錦簇,席上觥籌飛紅,榮華之極。哪怕是公侯之家的大壽,也難有如此的清華滿座。更有第一花魁孫百宜不請自來,琵琶三曲艷驚四座,又從容告退,令京中閒人又津津樂談了許多日子。

  寶釵前幾年南下整飭家中產業,不日前方歸,特地趕來為黛玉賀壽。見孫百宜大咧咧的過來彈曲子,便藉口更衣離席,自去內院去瞧黛玉。本應在外招呼男賓的赦生不過略露了露面,就毫無負擔的將陪客之責甩給了寶玉,自回去陪伴黛玉。英雄半世的黃“霸天”如今幾乎寸步不離的伴著自己病弱的妻子,這已是人盡皆知之事。故此寶釵得知之時,並不覺得十分意外。她雖性情端方矜持,卻也不是非要擾得人家夫妻不寧以滿足自己探病之名的,故此聽了那丫頭傳話“姑爺正陪著姑娘呢,姑娘說了,‘許久不見,我也念著寶姐姐,寶姐姐要是不在意旁邊多出個木頭守著,便進來和我說會兒話吧?’”,只略一躊躇,便笑道:“聽聞寶玉與你家是通家之好,素來便是坦蕩相交的,我難道比不得寶玉麼?”

  內外有別,寶釵作為薛家如今的掌家人,談生意時多是借夥計之口傳話,實在避不得,便隔了屏風商談。而赦生近些年幾乎撒手不管商團事務,一應推給了柳湘蓮與幾位心腹處理,故而饒是寶釵與黃捨生的商團接觸過許多次,卻還未親眼見過這位傳聞中身具龍象之力的姿容秀艷的傳奇人物。

  她進內室時,黛玉正倚在赦生肩頭,赦生則靠在床柱畔,一手握著黛玉的手,另一隻手裡拿著一卷書,一句一句的慢慢念給她聽。聽見寶釵的動靜,他微微抬起眼皮望了望,冷淡的一點頭,又收回目光。

  寶釵大感驚詫,驚的是這位表妹夫果然姿容冶艷得駭人,詫的是曾在各道上掀起腥風血雨殺人無算的人物居然是……一位形貌不過十四五歲的少年。

  需知寶釵已年近三旬,而黛玉比她只小兩歲,縱使保養得宜,亦非豆蔻初開的模樣。何況黛玉如今病容消損,又不耐妝飾,看去更是慘澹凋傷得厲害。這般支離的依偎在丈夫懷中,一病弱一康健,一年長一年少,益顯得那黃捨生盛艷似灼灼驕陽,而黛玉則孱瘦若淒淒殘花。

  好生怪異。

  寶釵暗想道,不動聲色的將兩人輕輕相握的手看在眼底。

  好生情深。

  “顰兒,這許多年不見,我在南邊都聽說了,修文立傳、興建女學、創辦女報,你做出來好大一番事業呢。”見丫鬟們都退了出去,室內只余他們三人。黛玉是無力招呼,黃捨生無心應酬,寶釵便自尋了椅子坐下。

  ““寶姐姐也聽說了?”黛玉赧然,笑意似朝暉間析出的薄透而華美的晨霧,“比起寶姐姐重整家業、振興宗族的手筆,我做的這些委實算不得什麼。說來我的《春誤》第三輯將將編完,只差一點收尾,這回我將西北的幾位異樣女子也包納了進去。這幾位運籌帷幄、衝鋒陷陣,竟如當代木蘭一般。寶姐姐若是多呆幾天,就可趕上第一批書印出,讀讀她們的故事啦。”

  寶釵眉心水波似的一皴:“你都累成了這個模樣,不好好休養調理,還這般操心使力?”她忍不住掃了眼黃捨生,見他只怔忪的看著黛玉的發鬟,意態清冷,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不由心下納罕:這黃捨生也容得她這般胡鬧!

  黛玉又笑了,意態甚是疏明瀟散:“寶姐姐必聽過橫渠四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她柔聲念道,繼之以微譏誚的一笑,“說的多好。可是,又干我們女子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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