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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向斑發出邀請,“等到了死後的世界,一起喝一杯酒吧?”

  斑回答他,“不。”

  他挪了一下身體,挨近柱間,肢體相觸,零星一點感覺,是冰冷的體溫和針扎似的汗水。他向柱間提出了一個問題,喘息不定,然而語音很清晰,“現在世間滿目瘡痍,如果你活下去,你會做什麼?”

  柱間不假思索地應道,“我會將人們統合起來,重建一個新的國度。”

  斑大笑起來,“那麼我成功了。”

  柱間很久沒看見他那麼開心過,就像是小時候終於將水漂打到對岸的樣子。他笑聲歡暢,得意洋洋,整個人光彩奪目,他的黑眼睛裡是熱切的,有照亮之後整片荒蕪旅途的溫暖明光。

  “隨後他跟我說,不要有國別之分,不要有家族之隔,讓人們都安樂。”火影停住了。半響後,才重新開口,“這就是他跟我講的最後的話。”

  柱間是被輪迴天生之術那淨澈的力量彈開的。他在驚愕中回過頭,看見斑的身體迅速化為粉塵,只余裹著黑色手套的手指,尚比著結印的手勢。他用盡全力伸手過去,然後那雙手也就在他眼前灰飛煙滅。

  柱間那些漫長的講述,時而因情緒涌動而使言辭斷續。而他的聽眾沉默不語,聽完之後,請他勿要再提起。

  “那不重要。”扉間這樣說,“現在將這樣的事宣揚出去只會引發無益的質疑。戰亂因他而起,他本身就該付出代價。”

  他又勸慰兄長,“他作為十尾人柱力,尾獸剝離,本身就要喪命。他應該也是因為明白這一點才用輪迴天生救你,算是死前總有一點善行,大哥不必過於愧疚。”

  柱間抬眼望去,他的弟弟面目平和,漠然之下,有如釋重負的鬆緩。

  大抵也算人之常情。

  於是柱間不再同人談起斑,漸漸的,他也不再老是想起他。直至有一天,哪怕夜闌人靜時,他亦能夠不被散碎的記憶斷章纏繞,而能一夜好夢到天明了。

  當九喇嘛忽然說起故人,柱間想了想,笑一笑,“斑他不在了。”他能這樣坦然,這樣平靜,大概證明時日當真已經久遠。

  柱間在樹下入睡,也睡不太久。待日降月升,夜幕籠下輕紗,就會醒過來了。那時候的林間沾滿露水與桃花,他望著落葉滿盈的瀟瀟狹道。

  就仿佛他還在等待著什麼人。

  尾聲、

  斑走在林中,遠處有河流的反光,待枝葉隨步伐分散兩邊,他看見河灘上坐著的少年。

  短短的西瓜頭,還纖瘦的背影。老氣的長罩衣的下擺,鋪在鵝卵石上。

  他停下腳步,注視著少年的背影,靜立了很久。

  最終他還是走過去了,他踩在石頭上咯吱的腳步聲驚動了少年,西瓜頭興奮地一抬,竄起來,“斑——”

  他叫出名字時已轉過身,看清了面前的男人,因而中斷了呼喚。

  年少的柱間面對著年長的斑。

  少年柱間並不能認識他是誰,他謹慎地撤後兩步,身體擺出戒備的姿勢。斑一言不發,也在河灘上坐下,脫掉鞋子,扯散纏緊小腿的繃帶,撩起蒙塵的袍擺,把腳浸到水裡。

  水面晶瑩剔透。

  他注視著水面,他自己的倒影使明水稍有暗色,長長的頭髮從兩側垂下來,遮住臉。水流過他疲憊的雙腳,酸涼的,也算是舒適。他尋思著這是哪個季節,什麼時間,未果,嘆一口氣。

  他感到少年在觀察了一陣之後,走近了他。

  “你也在等人嗎?”柱間問。

  斑反問他,“你在等誰?”

  “我的好朋友。”柱間說,從那時候起他就是個坦率無畏的孩子了,他在斑身旁大大咧咧地盤腿坐下來,“一個很可愛的傢伙。”

  “是嗎。”斑說,“你等他,要做什麼?”

  柱間興奮起來,“一起玩啊。我帶了有趣的新東西給他,不知道他願不願意試一試。不願意也沒關係啦,我們可以比賽,游泳啊爬山啊到高高的地方看風景啊。其實還是要看他喜歡做什麼,他很挑剔的,嫌棄這個,嫌棄那個……不過我知道他心裡很開心跟我在一起,我也是,一起無論做什麼都非常——開心。”

  斑不由得微微一笑,“聽起來不錯。他什麼時候來?”

  柱間噎了一下,忽然安靜下來。

  他呆呆地望著河面,過一會兒,耷拉下腦袋,現出一點消沉的模樣。

  “他可能不會來了。”少年說。

  “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在這裡等?”

  “因為我想他。”

  斑無言,過片刻,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腦袋。

  少年忽然被除了家長之外的人摸了頭,有點奇怪,他偏臉去瞧身側的男人。落在他頭頂的手掌裹在韌性的手套里,動作有點笨拙,但確實是柔軟的。

  “我沒事啦。”年少的柱間露出笑臉,“我們一定還可以再見面,一定還能夠再在一起的。”

  “嗯。”男人溫言回答,“那就好。”

  柱間站起身,走到稍遠處一棵樹木的陰涼里,拎起一個布包,又晃回來。他把兩人之間的石頭堆得平整一些,然後拆開布包,將裡面的吃食放在岩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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