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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賈政娶的,是王家的小姐,個個幹練爽利,慣會持家。賈府看中了王家的財勢,王家看中了賈府的排場,一拍即合的事,似乎沒有人問過賈政自己是不是樂意,當然就更沒有人關心蓮意的感受了。

  蓮意忘不了新娘子進門的第二天,自己和荇葉進去拜見少奶奶時,那雙鳳目所瞬間流露出的冷冽,竟讓她打了個冷戰。進去的是蓮意和荇葉,出來時已經成了趙姨娘和周姨娘,滿家裡都讚揚新婦的賢德,能容人,只有蓮意忘不了那徹骨生寒的一瞥。

  從此就在主母的治下討生活,蓮意雖然是奴婢,可是在賈府里長大,從來沒有被薄待過,她尚還不知道做奴婢的苦楚,依舊是抓尖要強。

  那荇葉是跟她一起長大的姐妹,雖然罕言寡語、性情溫良,卻比她更有眼色些。於是滿府里的口碑就都說周姨娘知好歹、懂進退,反觀趙姨娘,可不就是個狐媚子嗎?專會勾引少爺。

  蓮意既生氣,又得意。得意的是,那些人嫉妒自己得少爺的寵;生氣的是,明明自己對少爺是一片真心,怎麼就成了狐媚子了呢?

  她原本是不把這些謠言當回事兒的,可是她不知道“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的道理。慢慢的,從政二爺的院子裡就傳出了種種新聞,蓮意的名聲便越來越差了。

  少奶奶看起來人倒是和悅,可是她手底下那個周瑞家的,可真不是個省油的燈,每每蓮意覺得自己受了委屈,分爭到少奶奶跟前時,少奶奶都是眼皮都不抬的,可是周瑞家的那張利嘴,自然會一套套地在那裡等著奚落她、羞辱她。

  蓮意生氣,夜裡頭在枕頭上跟賈政說,賈政只勸她忍著些,忍到什麼時候呢?賈政卻沒有說,他日裡頭功課緊,老爺督查得嚴,蓮意也捨不得讓他為自己過分勞神。她便去跟太太說,然而說的多了,不知為什麼,太太便漸漸厭了她,說她蠢。

  她是沒有讀過書,可是太太和少奶奶也是不識字的呀,她不明白。她尤其不明白的是,明明太太是不喜歡少奶奶的,常常給她臉色看,可為什麼自己鬧起來,告到太太面前,那婆媳倆反而就親敬和睦得跟親娘倆似的了?

  後來想想,蓮意的確覺得自己傻,看不出王家少奶奶面上慈和,內里藏奸,也看不出太太並非不滿兒媳婦,而是要借她的手壓制住兒媳的聲勢,好掌控住賈府。她只知道爭風吃醋,顯然是拿捏不住少奶奶的,也不能做太太的槍使。

  也難怪怨蓮意不得賈母的寵了,眼見著王氏就如得了神助一般,進門不到一年,就一舉得男,生下了賈珠,這可是賈母的長孫,就連賈母也不能不給她口好氣了。緊接著,掌家的張氏又難產,掙命生下賈璉之後,就芳魂一縷散去,賈赦從此頹唐,二房便更加得勢。

  賈赦續娶的邢氏是爛泥扶不上牆的,於是掌家的權力便落到了王氏的手中,此時賈母成了老太太,王氏便成了王夫人。婆媳倆勢均力敵,並且王夫人的勢力迅速蔓延,漸漸收服了賈府上下。

  蓮意是太沒有心機了,她只知道自己是賈政的人,只知道霸著賈政在自己屋裡,這是她唯一在乎的事,也是她唯一做成功了的事。

  但是這並不能阻礙王夫人的勢力與日俱增,蓮意不能不說也是在暗暗憂懼的,只是面上更加恃寵而驕了。

  給賈母當槍使,收服了兒媳婦的人,是周姨娘。

  也怪王夫人被暫時的勝利沖昏了頭腦,忘記了約束手下的管家媳婦們。在她生珠兒之前,照著賈府的規矩,姨娘是不能在主母之前生兒育女的,免得壞了嫡庶的規矩,故此每每賈政到了姨娘房裡過夜,第二日便有太太屋裡的婆子端了一碗湯來賞給她喝。

  蓮意每每帶著恨意喝下那碗湯,心裡只盼著有一天能生下自己的兒女。可是賈珠出生之後,不知是忘性大,還是故意的,太太屋裡依舊賞出那碗湯來。太太正坐著月子呢,沒有人敢去吵鬧,包括蓮意。

  誰知平時不聲不響的荇葉,卻懷孕了。沒有人知道她是賭了多大的心勁兒,躲過了那碗湯。可是周瑞家的就有膽量也有本事愣說姨奶奶是積了食脹氣,不由分說,一碗藥灌下去,打掉了一個已經成型的男胎。

  事情便大了。蓮意初聞此事,本來還有些泛酸,待到看到荇葉的慘象,不免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賈母正等著拿住兒媳婦的錯處呢,豈容這樣的事輕輕放過?立時將幾個涉事的管家媳婦給發落了,就連周瑞家的,都不顧王夫人的臉面,給打了板子。一待賈珠滿月,賈母便將孩子抱到了自己屋裡,藉口就是王夫人屋裡亂七八糟的事,先讓她整治好了再說,別疏忽了她的乖孫。

  王夫人這才見了婆婆的顏色。原本張揚的性子隨著兒女一個個生下來,又一個個被抱到老太太的屋裡養著,自己想看看孩子,就得低眉順眼,她原本的爽利開朗便一點點地收斂得無影無蹤,變得木頭人一樣俯首帖耳,服侍婆婆,眼巴巴看著自己的一雙兒女在老太太膝下承歡,與自己卻不甚親近。

  所有的怨毒都是這樣一天天凝積起來的。王夫人在老太太那裡受的所有委屈,都回頭來撒到趙姨娘和周姨娘的頭上。周姨娘自從失去那個孩子之後,就如同槁木死灰一般一聲不吭,賈政也厭了她,再不到她的屋裡去。所以王夫人其實那怨氣大多是發泄在蓮意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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