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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如關上門,方才用冰涼的雙手捂住了略微發紅的臉頰,許多事她不願想太多,徒然擾亂心思,好在現在床上還躺著一個病人,可以容許她分散些心神做其他的事情。

  她用茶杯倒了一杯水下來,放在嘴邊吹地差不多溫熱,然後才將柔嘉從床上扶了起來,柔嘉迷迷糊糊間被塞了兩顆藥進嘴裡,不知是藥太苦了還是怎麼,那藥又被她咳了出來。

  安如有些惋惜地看著掉在地上的藥片,有些心疼,若是在現代,感冒發燒的藥丸是最不值錢的,可放在這戰亂年代,藥品都是稀有物,很貴重。不過掉在地上的藥沾了灰,也不能撿起來再用。

  她拍了拍柔嘉的背,她臉因為咳嗽而漲得通紅,等柔嘉這陣咳嗽緩過神後,安如才又給她餵了一次藥,吃過藥後不一會才在場上陷入深度睡眠。

  這一晚,安如睡得不安穩。她的夢不連貫,夢裡到底夢了些什麼,她也記不大清楚了。

  唯一記得有一片山花開得正爛漫。

  全文完(才怪)

  教學

  安如離家多日後,許家終於收到了一封簡潔的電報,“已到,勿念。”

  此後半個月,安如同一時間寄出的長信也總算是到了。

  筍兒一路小跑過長徑,進了客廳。她穿著身深灰的大襖子,屋外陰雨連綿,她腳踝處的褲子已濕了一截,不過圓呼呼的臉上卻滿面歡喜,這天氣半點不能影響她的心情。

  筍兒對著正帶著副老花鏡看帳本的惠娘喊道:“太太,大小姐來信了。”

  惠娘聞言忙將帳本拋在一邊,她向筍兒招了招手,筍兒跑過去將貼在懷裡的信取了出來,她的胸前濕了一大片,可信封卻被保護地很好,半點不曾浸到。

  惠娘雙手顫抖地從筍兒手中接過信,她拆開信封,這是一封很長的信,足有十多頁,惠娘一頁一頁翻了過去,她看得很慢,恨不得將每個字眼都盯出個洞來不可。

  翻來覆去將信看了好幾遍之後,她的鏡框上蒙了一層水霧。

  安如來信讓惠娘心上蒙了一層陰影,她恨不得長上一對翅膀,飛到女兒身邊去給她出謀劃策。安如平日裡再乖巧不過了,同男同學一直保持著合適的距離,她不曾在她感情問題上操過心,她對女兒在放心不過了。

  不過這次安如卻直直在信里坦言自己似乎喜歡上了一位同行的朋友,只不過感情於她而言一直是她心裡一塊禁區,從不曾涉及過,她沒有太多的信心去處理好這段感情。

  她迫切地想從母親身上尋求解決辦法。

  下課鈴聲響起,安如停下了自己英語默誦,她將那本由她自己抄寫和翻譯的哈姆雷特放在了桌上,然後說了聲下課。

  沉浸在她優美的英語腔調里的學生才反應過來,不知不覺竟已經下課了。坐滿人的教室不一會安靜下來,只剩下幾個坐在前面整理筆記地學生。

  安如所教授的英美文學,學校對教授授課的內容並沒有太多的要求,所以她選了莎翁的經典著作作為她講課的重心,之所以以莎翁的著作作為自己講課的重心,一來是其確實經典,很具有代表性,二來也是自己比較熟悉。

  這一世童年的那段時光里,作為一個有著成人思想的小孩她自然做不到和同齡的小孩玩到一起去,那時候她最大的樂趣就是去書店淘書,也是在那個時候她將莎翁的大部分作品一字不差的背了下來,這是個大工程,她花了兩年的時間才做到。

  不過得多虧了那時候自己一根筋死磕到底的精神,不然她現在就該發愁了,三閭大學作為一個新辦大學,圖書館裡的書真是少的可憐,她想找的書一本沒有,無奈之下只好憑藉記憶將昔日牢記的東西一一默寫下來。

  她若是沒點水平,還真震不住這群二十來歲,對知識充滿渴求的年輕學生。

  這是她最後一節課了,安如將自己教案書本整理好要走,坐在第一排的一個男生起身將她攔了下來。

  那是他們班最積極的一個學生,所以她記得他名字,叫宋思銘。他戴著副眼睛,長得高高瘦瘦的,很有種書聲意氣。

  他道:“許老師,我對哈姆雷特此書早已仰慕多時,只是不曾有機會看到這本書,我能借你的手記將其謄抄一遍嗎”宋思銘聲音乾脆有力,和他瘦弱的身體不太相符。

  學生有上進之心,安如自然沒有不肯,她笑,“你有這份心思,我自然沒有不借的道理。”

  說著她將厚厚的一份手記抽了出來,遞給宋思銘,又繼續道:“你先抄著,不必心急,你抄完了在給我也不遲,我一時間還用不上。”

  宋思銘之所以要謄書,是因為這邊教學設施跟不上。學校是不給學生發教材的,所以平常聽課也就是老師在上面講,學生在下面聽著,稍微認真努力的學生還知道要做筆記,若是不上進的怕真只能聽天書了。學校允許老師自主選擇授課內容也不是出於民主,只不過是為了緩解沒有教材的尷尬罷了,這樣就有了不用統一訂購教材的理由了。

  安如走後,宋思銘將她那本厚厚的手記翻開了,第一頁只在右下角寫上了許安如這三個娟秀的楷體小字。

  因為是將它做上課的教材來對待,所以安如寫的時候格外認真,寫完後還校對了無數遍,許多地方她都用紅色筆標記的一些注釋,可以說是狠下一番心思的。

  哈姆雷特後面還有一篇奧賽羅。

  宋思銘粗粗翻了個大概後,眼睛裡浮現出驚異的神采,他本是可以考上北大的資質,卻因為家中出了變故,最後只得入了家鄉這間不入流的大學,在這裡呆了一年多,本已經對學校絕望了,沒想到今年的這個新老師雖然年紀不大,卻是真正有真才實學的。

  他渾渾噩噩度過一年,原本已失去希望內心不禁又燃起了名為希望的火焰。

  已是日落黃昏,安如直接回了自己的教舍。到三閭大學後,她和柔嘉就分開住了,因為柔嘉只是學校聘的助教,按例是不能夠住教授這邊宿舍的,她現在一個人單住。柔嘉和一個姓范的女生指導住一起。

  她走在狹長的走廊上,柔嘉早已等在她房門前多時,她在小小一段距離里來回走動,眼睛有些紅腫,身上瀰漫著悲傷的氣息。

  柔嘉見安如回來了,強自扯出一抹笑,她喊道:“安如你回來了,我等你好些時候了。”

  安如上前開門,她邊掏鑰匙邊說:“天怪冷的,我剛路過鴻漸的房門的時候看他在,怎麼不知道去他那裡坐一坐,感冒了受累的還是你自己。”

  柔嘉從嘴裡呼出一口熱氣,氤氳的熱氣蒙上了她的眼睛,使她眼睛朦朧中帶著嫵媚,不過這嫵媚卻不持久,當水霧消散後,便恢復了原狀。

  柔嘉道:“我不願意見他。”

  安如將她引了進去,從熱水壺裡倒出一杯熱水給她熱熱身。柔嘉亦隨意找個位置坐了下來。

  “柔嘉,你不開心嗎”安如問道。

  柔嘉低頭沉默了半晌,安如很有耐心地在旁邊陪著她,一語不發。

  過了會,安如聽到了柔嘉的哽咽聲,她輕喚道:“柔嘉,如果你信任我的話,可以將不開心的事向我傾訴,我想總比一個人將事情都埋在心裡要好過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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