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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不是□□就行。”她玩笑似地說,又提起了那被美狄亞的□□害死的公主。杜娜莎默然不語,眼光微微閃動,林露行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兩人的眼神中皆有敵意。

  接下來,結婚儀式磕磕絆絆地舉行了,快要結束的時候,在所有人面前,再次出現了一次嚴重的事故,江落事後回想,覺得這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杜娜莎因為這件事崩潰了。那時,林露行和新郎站在舞台上,在花門之內,被聚光燈照耀著,儼然一對幸福的新人。他們已經接過了吻,交換戒指和喝交杯酒的儀式都做完了,只剩下最後一道程序——傳遞新娘的捧花,許多婚禮都以此作為惡俗的結尾,新娘必須把手中的捧花贈予在場某位親近的未婚女性,祝她能夠得到婚姻的幸福。主持的司儀用討厭的誇張腔調,循規蹈矩地問道:“新娘要把捧花給在場的哪一位小姐呢?您想將這份幸福傳遞給誰?”

  “……我不想給別人。”出人意料地,林露行拒絕走這個過場,她雙手握著鮮艷的捧花,望著司儀,天真而固執地說:“為什麼要給?我不想把幸福給任何人,這是我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

  她居然說出這樣自私的話來,全場都靜默了,司儀大概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也有些尷尬。他停頓了幾秒,笑著解釋道:“並不是給了別人,您就會失去幸福的,您怎麼會這麼想呢?您已經幸福了,難道就不願意祝福一下在場的人嗎?”

  林露行側著腦袋,仔細地聽司儀說話,眼神卻並不專注,好像在夢遊。司儀說完,她想了一想,伸出套著白色蕾絲手套的手臂,對花門外的江落招了一招。她用不容易聽見的、幽弱的聲音說:“那麼,我願意給這個人一部分,就只分給她一點。”

  江落其實有所預感,林露行會把捧花贈送給她,作為她給她穿鞋的反擊。可她畢竟低估了林露行的瘋狂,她毫無戒心地離開了杜娜莎,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江落和杜娜莎原本一起站在花門外面,一個捧著新郎新娘要喝的交杯酒,一個捧著交換的鑽戒。交杯酒之前就喝完了,江落被林露行點了名字,順著紅毯鋪就的道路來到她面前時,手裡還拿著盛酒的空杯子和盤子。林露行看了她一眼,忽然扯掉了把捧花綁在一起的緞帶,捲曲的紅色緞帶向下飄落,她在眾人面前泄憤一般把新鮮的、凝結著水珠的花束扯得七零八落,任由一些細小的雛菊和勿忘我落在她的婚紗和地面上。隨即,林露行從分散的花朵中,抽出一支花莖很長的、散發濃烈香氣的潔白的百合花,遞給了江落。百合花花瓣捲曲,內側暈著淺淺的粉色,開得飽滿而美麗,江落騰出一隻手去接,林露行把花拿得更高了些,舉過了江落的頭頂,她的眼漠然地向江落一瞥。

  “把盤子端好,不然就摔了。”林露行朝江落空出的那隻手努了努嘴:“你用嘴來銜。”

  江落看了她一眼,知道無法違抗她的命令,林露行伸直手臂,把滿開的百合送到她嘴邊。從四面投來燦爛的燈光,五光十色的燈火之下,林露行全身都閃耀著光彩,她純白的手套的指尖部分,和百合花的花瓣一起輕輕觸碰江落的臉,在繽紛的光線的照耀中,無一不染著狂亂的色澤。

  江落屈服了,她無法躲過這一劫,不得不含住了那支百合。為了侮辱她,林露行有意用冰冷的花瓣擦過她的嘴唇,碩大的花瓣打在她臉上,濃郁的香氣熏得她想要咳嗽,晶瑩的水珠弄濕了她的嘴唇,花粉黏糊糊地沾在她的唇間,旖旎地填補了乾裂的唇紋。江落張開嘴,感到花枝表面微苦的涼意,發自唇齒,充斥了整個口腔,似乎要傳遞到四肢百骸。與此同時,她的耳旁傳來林露行毫無起伏的聲音:“你現在覺得怎麼樣?我幸福嗎?杜娜莎,你又怎麼覺得呢?”

  聽到杜娜莎的名字,讓江落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嘴裡銜著的花使她無法出聲阻止。林露行向花門的外側注視著,平淡地道:“這是你給我規劃的藍圖啊,杜娜莎,你以前不是到處跟人說我有一個這樣的男朋友嗎?後來我真的有了,還結了婚,這份幸福是你給我的,我現在要把它傳遞給江落。”她轉過頭來,嚴肅地喝令江落:“咬緊,這是杜娜莎給你的。”

  但是百合花已經從江落的唇中落下,墜入二人的空隙之間,江落由于震驚無法執行她的命令。迎著炫目的燈光,她再三觀察林露行的神情,確認新娘是個千真萬確的瘋子。在此之前,江落早就猜測過,關於林露行的謠言很多都是出於杜娜莎之口,杜娜莎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在高三上學期不斷地說謊,向同學們暗示林露行是有男朋友的。她成功地離間了江落和林露行。這些日子,江落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為何林露行在春天結交的男朋友,她現在的新郎,居然和杜娜莎的預言如此相似,這不可能是巧合。林露行在今天解答了她的疑惑:她正是按照那個謠言的描述去結識了那樣一位男人。她是故意的,就因為江落相信了杜娜莎,而沒有相信她,她便用這種方式讓江落感到痛苦,同時,也隨意地處理了自己的前程。

  在悟徹這一切的瞬間,婚禮的現場,江落恍若置身於巨大的瘋人院。在她面前,林露行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振徹了她們頭上廣大的穹頂,她一揚手,把扯爛了的捧花朝眾人之中拋灑而去,於是那些金黃的非洲菊、深紫的勿忘我、純白的鈴蘭和滿天星、深紅的玫瑰、橘粉的月季,那些世間最絢爛的色澤,嬌嫩芬芳的花朵,紛紛從高大的舞台上跌下,跌斷了頸子,跌向了眾人的踐踏。在拋灑的花雨里,一切都亂套了,僅僅剩下了瘋狂、瘋狂和瘋狂。江落目瞪口呆地瞧著林露行,林露行隔著頭紗與她對視,目光如炬,炯炯有神。很難想像世上居然會有人這樣瘋狂,林露行結婚完全是為了報復江落,她從沒有故意引誘她,以便享受江落的痴狂和絕望,相反,她自己就是最絕望、最痴狂、最不計後果的復仇者。她是堪比美狄亞的復仇者,她通過自毀,把自己和江落至於無盡的痛苦之內,並且在對方面前一再放大這種痛苦,從而達到最深的報復和自虐的目的。

  這天晚上,婚禮結束,兩人一同回去的途中,杜娜莎終於嚴重地發作了。這次發作是前所未有的,她們之間積累的問題借著這次機會爆發了。杜娜莎幾乎崩潰,再也無法維持過去的溫柔。實際上,自從在婚禮上被林露行揭發,她就始終發著抖,差點沒有站穩。杜娜莎的事情不曾像如今這樣嚴重地敗露過。她一定是害怕了,然而,江落其實並沒有打算向她追究。雖然在婚禮現場她確實心亂如麻了一陣子,不過林露行很快丟下她,挽著新郎去敬酒了,新郎不知道她們的過去,糊裡糊塗的,林露行一個表情就敷衍了他。婚禮好歹有了圓滿的結局,新人受到了祝福。也就是這段時間裡,江落想了個明白:她不能和杜娜莎吵架,更不能讓她們的關係走到分手的地步,這樣就正中了林露行的下懷。她不能為了失去的人拋棄面前的人。

  離開杜娜莎的溫柔鄉,邀請一個瘋狂的女人逃婚,這是江落做不到的事,她對杜娜莎已經生出了眷戀之心,反而決定寬慰她,饒恕她,告訴她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塵封往事,她們需要忘掉一切,開始新的生活。沒有人能夠不犯錯,女孩子面對情敵使用一些小手段,那不過是最輕微的罪孽。反正現在林露行結婚了,即使和杜娜莎計較這些,事情也不會發生任何改變,而杜娜莎是愛她的,江落也願意愛杜娜莎,只要互相寬恕,她們遲早會成為和諧而美滿的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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