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臘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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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精蟲上腦應了梓桃事情,事後清醒過來,也不說後悔,只是想到要去和皇后周旋,心中莫名煩躁。

  「讓她母親提前進宮?宮裡可沒這個規矩,便是臣妾的母親,這不年不節的,也沒有進宮的理兒!」

  不比王妃公主等皇親國戚進宮跟串門似的,外戚進宮的規矩很嚴,除了年節時候和皇帝宣召,其他時候不得隨意進宮,如今要為陸梓桃的母親破例,想都別想。

  皇帝好聲好氣道:「她娘家身份不夠,過年時也進不來,你們年節里都能見到家人,自然不知她的苦,她已經大半年沒見家人了。」

  「那臣妾給她一份特許,除夕時叫她母親進來。」

  皇帝微微嘆氣,他也提過這個,只是梓桃不願讓母親屆時夾在一干貴婦名媛裡頭坐冷板凳,就想單獨見見敘母女之情。就這麼個小小的要求,梓桃又一口一個好哥哥叫的粘膩,他著實沒法拒絕,硬著頭皮來了皇后這兒。

  「屆時人多雜亂,她想和母親敘敘話也不能,你就體諒她這次可好?」

  我體諒她,誰來體諒我!

  皇后強忍著怒氣扯出笑容來,無事,左右這樣的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我自然體諒她的,那可是陛下的小心肝兒,臣妾怎敢不體諒!」

  皇帝以調笑來掩飾尷尬:「鈺兒也是朕的小心肝。」

  皇后勾起戴著精緻護甲的手指,甩甩帕子帶起一股香風,眼波流轉嗔他一眼:「陛下的心肝兒可真夠多的!」

  皇帝順勢攬她入懷,語氣溫柔能溺死個人:「人有五臟六腑,少了一個都不能活。」

  不能活嗎?什麼時候我挖了你某顆心肝,看你能不能活。

  皇后埋首在皇帝懷裡,在他目光不及處滿眼陰鷙。

  「這又是給你兒子辦宴選伴讀,又是宣你愛妾的母親進宮哄她開心,卡著臘月裡頭事兒多著呢,臣妾累的是腳不沾地,陛下可怎麼謝我?」

  打理宮務也就算了,還要為他的女人孩子操勞,皇后可不是聖母,潤物細無聲不是她的作風,不指望能得什麼好處,好歹讓他知道她這個皇后不容易。

  皇帝攬著她的肩膀輕拍她的背,也沒計較她說的那句「你兒子」,比起梓桃每日躺在灼華居混吃等死,皇后確實勞累。

  「鈺兒的好朕都記著呢!想要什麼跟朕說,朕能應的都應了。」

  皇后嫁給皇帝幾年,兒子都上學了,她要是信這話就不用活了。

  「臣妾也不缺那些俗物,只求陛下心裡多記著臣妾母子兩個,別總偏著別個,臣妾便知足了。」

  「這話說的,朕待孩子們都是一視同仁的,哪裡就偏著哪個了?」

  皇帝決口不提他偏寵哪個女人。

  皇后口吻狐疑:「真的一視同仁?那宣兒過兩年搬去了皇子所也要這樣選伴讀,同是陛下的嫡子,臣妾已經低了先皇后一頭了,可不能讓宣兒再低二皇子一頭,二皇子有的,宣兒都要有。」

  皇帝攬著皇后拍背的手驟然停下,而後輕輕落下,將她推開了些,面上表情似笑非笑:「於親緣上,他們都是朕的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朕當然都喜歡,但是於身份上,宏兒是元後嫡長子,自然是比宣兒高一籌的,他有的東西,宣兒不一定有,皇后可不要教導宣兒和哥哥爭。」

  一句嫡長子,把大皇子和四皇子都打入了塵埃,庶長子又如何,繼後嫡子又如何,在二皇子這個元後嫡長子面前自然是不夠看的。

  皇后目光里是強忍不下的震怒和憤恨,皇上這是擺明了看重蕭宏?那個病秧子憑什麼壓著她的宣兒!哼!皇上以為早早的把蕭宏捧起來,他就真立得起來?已經死了的她爭不過,活著的可就各憑本事了!嫡長子又如何,皇家歷來是最不分嫡庶的地方,皇上當年不也是庶子登基嘛!

  提到這個敏感話題,夫妻間好不容易升起的溫情被迅速撲滅,皇帝沒有忽略皇后眼中的不甘和憤恨,他也是從那條路過來的,這後宮裡有兒子的女人哪個沒這份心思,皇后在他跟前也不屑掩飾。只是有些東西不是她想爭就爭得到的,兒子們大了要爭要搶各憑本事,但他決不允許這些女人在孩子們還未長成時就插手其中,宏兒沒有親娘,於這一層面太虧了。

  「朕還有奏摺未處理,先回去了,你好好用午膳,注意休息,別累著了。」

  皇帝撂袍子起身,皇后跟著送他出門,目送著明黃儀仗漸漸遠去,眼中冷意慢慢聚起。不多時大宮女青鸞來報,皇上去了灼華居。

  再有兩日便是臘八,這不是什麼大日子,但各宮都遵循傳統開始準備臘八粥,梓桃喜好廚藝,少不得要湊這個熱鬧。她做的是最原始的臘八粥,只放了桂圓蓮子花生紅豆薏米等物,再熬成粘稠的一鍋,再多加了些糖,她喜歡吃甜的。

  往年臘八皇上都是陪著太后和二皇子過的,皇后也在,但今年二皇子搬去了前頭,比起去太后那兒,他倒更喜歡往梓桃這兒鑽,皇帝也喜歡來梓桃這兒,梓桃倒欣喜他們陪著過臘八,只是如此一來太后豈不是孤家寡人了?梓桃入宮之後便風波不斷,和太后之間那點情分也早被磨的一點不剩,太后如今待她也和一般嬪妃沒兩樣,若她再拐了那父子兩個走,只怕太后吃她的心都有,因此梓桃那日帶著臘八粥去了壽康宮請安。

  二皇子和梓桃一塊兒去,太后有段日子沒見孫子了,抱著他好一通揉搓,大罵他沒良心,許久不來看她。邊罵還邊剜了眼梓桃,似乎在說她勾著二皇子。

  二皇子百口莫辯:「孫兒學業繁忙,老往後宮來,父皇又要罵我了。」

  「那你怎麼就有空去灼華居呢?」

  二皇子繼續甩鍋:「那不是因為父皇老去灼華居嘛!我想問他點什麼,不敢去御書房打攪他,只能趁他在灼華居時心情愉悅才敢說。」

  太后揉著孫子的腦袋咕噥:「我待會兒好好說說他,別老拘著你,小孩兒正當玩樂的時候呢!」

  待這祖孫倆膩歪了一陣,梓桃才上前說話:「嬪妾屋裡熬了臘八粥,送些來給太后娘娘嘗嘗。」

  太后面色淡淡:「放著吧!」觸及到孫子緊張期待的目光,稍頓片刻,又說了句:「哀家這兒也熬了,你留下來吃一碗。」

  梓桃笑意盈盈眸光閃閃,在這大冬天裡能甜進人心坎兒里,「多謝太后娘娘。」

  外頭風雪愈大了些,不多時帝後相攜而來,皇帝一進屋便卸了玄色鶴氅,宮人幫著抖落雪星子,站在碳盆前烤了會兒,將身上寒氣驅散了,才上前給太后請安。

  梓桃掩下心下不適上前請安,她以為,是她和皇上還有念堂的。

  皇帝沒有忽略梓桃眼底的黯然,他原就說帶著宏兒去灼華居的,只她說太后孤寂,要陪陪老人家。偏偏皇后又不識相,明知梓桃在,她還得跟著來,臘八而已,又不是什么正經日子,素日裡年節都是陪著她的,夠捍衛她皇后的權威了,連這麼個小日子都得死巴著,無時無刻不顯擺她的皇后威風。

  皇帝無視皇后烏沉的目光上前攜住了梓桃的手,柔聲道:「可帶了臘八粥來嗎?你的手藝好,也讓我們嘗嘗。」

  梓桃笑得含蓄:「嬪妾做的是最原汁原味的,沒什麼花樣,怕陛下瞧不上。」

  「怎會,你做的總是不一般的。」

  皇后冷笑著哼哧一聲:「寶婕妤手巧,本宮還沒嘗過你的手藝呢。」

  二皇子適時接一句:「確實比皇后屋裡宮女的手藝好。」

  皇后也喜歡給皇帝送吃食,但從來是自己動動嘴皮子讓宮女動手,可不比梓桃親自洗手作羹湯。

  「本宮事忙,無暇做這些俗事,不比寶婕妤事事親力親為。」

  洗手作羹湯?那是自甘下賤!她是金玉堆里長大的貴女,嫁入皇家為後,接受的從來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教育,可不比這些下賤玩意兒,為了爭寵將什麼廚子繡娘歌姬舞姬的事兒都攬上身,也就是個伺候人的命!

  二皇子不忿她貶低梓桃,還想再說,皇帝適時制住了他:「要喝粥就過來喝,哪那麼多話!」沒見梓桃都快哭了嗎!

  二皇子被堵了話憤憤不平,抬頭看向梓桃,見她垂眸斂眉羽睫顫顫,從他這個角度仰視,能看見她眼中的閃閃淚光。

  他似乎又說錯話了。

  這妻妾繼子一堂,氣氛說不出的凝滯,三代人沉默著喝完了粥,太后便遣她們回去。

  這個她們,自然是皇后和梓桃了,兩人識趣告退,二皇子想跟著梓桃走,被太后留住了:「又要去哪兒?好不容易來一次,壽康宮長了釘子扎你腳不是?」

  聽得出來太后語中的怒氣,二皇子也是有些怵的,站在原地訥訥不前。

  「去寧安院待一會兒,晚上咱們一塊兒用膳。」

  二皇子稱是告退。

  屋裡只剩下太后母子二人,太后不耐掩飾心中怒火:「以後別帶你那些鶯鶯燕燕來我這兒,好好的日子都給她們糟蹋了!」

  皇帝抿唇,這回確實失手了,他一向會哄女人,老的小的沒有他搞不定的,這回三個女人都敗興而歸,確實是他的失誤。

  「母后不是挺喜歡寶婕妤的嘛?」

  太后冷笑:「那是因著你和宏兒喜歡,哀家才喜歡,但再喜歡,皇后才是正經兒媳,她有她的榮耀。」

  太后自己也是妃妾出身,並不是說厭惡庶系,只是為了後宮安寧,皇后是一定要捧起來的。

  「以後別再讓你的后妃同時出現在壽康宮。」

  皇帝懦懦應是,再哄了太后幾句,便火燒尾巴似的披著鶴氅走了。

  太后瞧著兒子匆匆的背影,手指敲著坐床上的沉香木小几,沉吟半晌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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