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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就因公西吾而心煩著,昭襄王身邊的那個老內侍又整天在他身邊念叨易夫人的事,漸漸的,竟叫他生出一絲後悔來。

  當初昭襄王就是為了對付公西吾才任用她的,她為相時的確對齊國有所壓制。

  “早知如此,本王就暫且留她一命了。”這日喝完藥後,他終於說了這麼一句話出來。

  老內侍立候在側,將這話一字不落地聽入了耳中,喉頭滾了滾,卻終究還是沒有將實話說出來。

  子楚終日唉聲嘆氣,被酒色拖累的身體又因抑鬱而愈發頹敗,連日地咳個不停。王后趙姬卻不怎麼在旁伺候,唯有嬴政時不時過來探望,許多事情也搶著分擔,讓他心中慰藉不少。

  所以後勝的人到了秦國沒有見到子楚,見到的卻是太子嬴政。

  後勝很快得到回覆,秦國願意與之合作,但回復他的人不是秦王,卻是太子。他不免有些憂慮,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說的話能信?

  初夏時分的臨淄氣候最舒適,相國府的後院裡花團錦簇,難得的從那清淡的調子裡顯露出一絲富貴氣息來。

  裴淵任官於稷下學宮,如今管著學術上的事情,得心應手,少鳩也去幫忙了。他們二人離開了相國府,易姜身邊一下就清靜起來,每日不是督促無憂讀書,就是專心整理魏公子兵法。

  日頭斜過樹影,正是閒適的時候,易姜已經把“魏公子兵法”整理完畢,共二十一篇,圖十卷,整整齊齊地裝入了木匣之內。

  公西吾恰好走進書房,朝服未褪,卷了袖口過來幫忙,一邊道:“以後只怕大家又要說了,你這位女門客之所以受本相國器重,八成是因為身懷奇書。”

  易姜好笑地抬頭:“我的腦子裡奇書多得很,可是這些書你們都未必看得懂。”

  公西吾就勢將她圈在懷裡:“只有我知道你滿腦子都是寶。”

  難得他有這般閒聊打趣的興致,易姜剛要答話,聃虧忽然出現在書房門口,敲了敲門,神情有些緊張:“先生,遺老們來了。”

  公西吾立即鬆開了手。

  易姜抱起木匣出門,腳步匆匆地轉過迴廊拐角,耳中已聽到腳步聲,轉頭一看,聃虧身後跟著幾個衣錦飾玉的男子,為首的已經頭髮花白,忽然朝她這邊看了一眼。

  她收回視線,目不斜視。

  這些人來了必然又是為了復國的事,公西吾自幼由他們出資撫養,也不可能說撇清就能撇清,但總與他們來往也不是什麼好事。

  她回到房中,想了片刻,去了無憂的房間,他正在午睡,易姜就坐在床邊,頗有幾分防範的架勢。

  也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日光都黯淡了下去,無憂才睡醒,一眼看到她就抱住小腦袋:“母親又來催我讀書了。”

  易姜又好氣又好笑,將他拽起來:“不催你讀書就是了。”

  無憂這才放心了,攬著她的腰撒嬌,弄得易姜發癢想笑,正鬧作一團,房門被推開,公西吾走了進來。

  見到易姜在他愣了愣,慢慢走到了跟前。

  易姜轉頭看他:“他們來是不是為了無憂?”

  公西吾點頭:“他們沒有直說,只說要帶無憂去撫養教導,我自然明白他們的意思,一來是可以有個把柄挾持我,二來是防著萬一我出了事,他們還有個希望。”

  “想得美。”易姜將無憂緊緊摟在懷裡。

  “我已經拒絕了,一切都有安排,放心。”公西吾走到跟前,撫了撫無憂的頭頂,他顯然沒弄清楚眼前狀況,眼珠轉來轉去。

  易姜沉默不語。她相信他算無遺策,會有妥善的安置,但最終結果會不會和她一樣,出現一個難以預知的分岔,誰也無法預料。

  晚上臨睡前,東郭淮送了眼線的消息過來,易姜倚在窗邊細細看完,心中憂慮又加深了一層。後勝派人去了秦國,具體所為何事她不知曉,但很有可能是為了對付公西吾。

  公西吾還在書房裡忙碌,她讓東郭淮將線報送去給他,讓他自己定奪,自己先躺去床上睡了。

  到了半夜公西吾才回房,易姜被響動驚醒,夏日悶熱,房中開著窗,夜風幽涼,他融著夜色在窗口站了許久才躺到床上來,身上帶著的那絲涼意將燥熱祛除殆盡。

  “醒了?”他低低問了一句,聲音里有些疲倦。

  “嗯。”易姜伸手撫住他的臉,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竟感覺又清瘦了一分:“師兄累了麼?”

  公西吾閉了閉眼,輕輕舒出口氣來,將她往懷裡按了按,沒有作聲。

  以往也有疲倦的時候,但沒有可以慰藉心懷的東西,也從未想過這種東西,如今有了她在身邊就不一樣了。人心果然奇妙,一旦嘗到情愛滋味,竟然慾壑難填,真恨不得天天與她拴在一處才好,可想到這紛雜如泥沼的時局,又深知不可能。

  “秦王若要對付你,你有何打算?”

  “要對付便對付吧,這是遲早的事。”公西吾的手指輕輕撥著她腦後散著的長髮:“一個相國的位子便要如此不擇手段,連國之利益也不顧,齊國內政的確不盡如人意。”

  他話中有話,易姜一時琢磨不透,忽然扣住了他的腰:“你就沒想過抽身事外嗎?”

  “抽身事外?”

  “天下大勢雖然可以由一兩個人操縱,但一統大局最終要定下來卻絕非易事,中間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旁枝末節,只有出現第二個第三個甚至更多的你,才會最終達成。”

  “我知道……”

  易姜將臉埋進他胸口。她知道他如今深陷其中,要抽身很難。可她在外人眼裡已經是個死人,要行走多有不便,再待下去,難免有身份暴露的時候,屆時反倒會成為累贅,何況無憂也不能被盯著。

  公西吾必然是明白的,但他沒有明說,仿佛不說事情就不會發生一般。

  第二日一早公西吾便起身要去上朝,易姜跟著起了身,特地送他出房門。他走出去又反身回來摟了摟她,這般模樣若是叫外人瞧見,只怕會以為眼睛出了毛病。

  無憂今日很乖巧,大概是昨日父母那一番莫名的對話讓他察覺到了些異常,早早就伏在書房裡讀書。

  易姜去轉悠了一下,怕打擾他便離開了。

  東郭淮等在廊上,送來秦國那邊的消息。子楚身體愈漸不好,近來還時常提及後悔處死了易夫人的話。

  易姜覺得不太妙,在廊下默立許久,抬頭看看日頭,朝會應該已經結束了。

  朝堂上也不太平靜,公西吾耽擱許久才出宮。聃虧引著車馬來接,他上了車卻發現易姜端坐在車內,原本沉沉如堵的心胸驟然一輕,卻也沒說什麼,坐過去歪頭倒在她膝頭,微微吐出口氣來。

  易姜理了理他的鬢角:“晚上想吃什麼?”

  公西吾胸腔震了震,似在悶笑:“你竟會過問這個?”

  “閒著無聊罷了。”

  “不像,忽然對我這般好,只怕是有什麼事。”

  易姜嘆口氣:“罷了,那我還是想自己要吃什麼好了,反正你也嘗不出味道來。”

  公西吾側身往她懷中靠了靠,手攬著她腰,語氣依舊聽不出什麼情緒來:“師妹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易姜俯身貼在他耳邊:“我想帶無憂去雲夢山。”

  ☆、第99章修養九八

  公西吾沒有回應。其實他知道這是應該的,無憂被盯著,她的身份也容易暴露,可一直忍耐著沒有開口,隱隱的在心中抗拒著這一日的到來。

  易姜的唇就貼在他耳邊,低低地柔柔地像是在說著悄悄話:“我知道你有你的計劃,布置了這麼多年,不能隨便置之不理,但你我已經為人父母,不應該只考慮自己,也該想想無憂。”

  公西吾終於嘆了口氣:“也好。”

  決定一下,隨之便立即開始準備動身。易姜沒有告訴任何人,除了公西吾之外,只有聃虧知道,因為他認識路,此行必須要由他領路才行。

  夏日白天到得早,易姜一早就起了身,無憂已經先一步被聃虧抱上了車去,人還睡著沒醒。

  公西吾也起了身,外面天還是黑的,朝會時間尚未到,他披著袍子赤腳走在地上,自背後抱住就要出門的易姜。

  “山中清苦,一切所需儘管開口。”

  易姜轉過頭,雙手捧住他臉,似笑非笑:“那我要是說需要你呢?”

  公西吾的眼眸在燈火中似盈了一層薄靄,氤氳出紛紛迷離色:“那我便在你身邊。”

  雖然知道不太可能,易姜還是被他的話打動了一下,果真是越來越嘴甜了。

  公西吾托起她下巴,遞過來雙唇,淺淺地啄了一遍,又忽而波濤洶湧如同啃咬一般,直到彼此氣喘吁吁才鬆開她,她雙頰早已泛起紅暈,理了理鬢髮低聲道:“我走了,師兄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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