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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面正是鈴木鈴花的側影。
雜誌的封面中,她正站在鐵絲網外,神情專注地看著場內。戶外的陽光照下來,於是網狀的影子被投在她臉上,勾勒出她光滑的額頭,挺翹的鼻樑和飽滿的嘴唇。
天然去雕飾,所以美得讓人心驚。
“這張照片是?”鈴木鈴花想了想她最近接受過的採訪。
“上個月的記者採訪,主題是立海大的王者之路。”柳生比呂士沒有掩飾,任由鈴木鈴花拿起那本雜誌,“他們問了你一個問題。”
柳生清楚地記得那個問題是和網球毫無關係的喜歡類型,也清楚地記得鈴木鈴花的回答——“什麼類型都沒關係,我喜歡就好。”
“用我的照片做封面沒事嗎?”少女卻自顧自地擔心著奇怪的事情,“好像和王者之路沒什麼關係呀。”
“當然有關係,你也是立海大拿下勝利的重要功臣之一。”柳生比呂士變相誇讚了鈴木鈴花一句,也成功地安慰到了她。
但他沒有告訴鈴木鈴花這本雜誌早已經斷貨了,而他花了十五倍的價格從別人手裡收購回來。
鈴木鈴花輕嘆了一口氣。
“總覺得很難為情呢。”她是真心實意地在苦惱,並不是裝腔作勢地賣弄,“會被人笑話吧。”
柳生專注地看著她,所以連她任何一絲變化都能注意到,“放心好了,不會的。”
誰會笑話鈴木鈴花呢?沒有人有這個資格,沒人能忍心。
“所以,答覆還是不嗎?”柳生比呂士又提起這個話題。
鈴木鈴花和他隔了一張辦公桌,在柳生對面坐下。
“這樣好嗎?”她看著少年俊秀的臉龐,目光帶著好奇,“馬上就要決賽了,還想著這些事情。”
“如果不說出來,我只會更煩惱。”
“但是得到答覆的柳生君看起來也完全沒有放棄呀。”
柳生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鏡,鏡片下的眼神莫測。“如果連心愛的對象都輕易地放棄,這樣的我又談何追逐勝利。”
突然,柳生比呂士伸出手越過桌子,輕柔地撫過少女的頭髮,把它們放回耳朵後。
“頭髮,掉下來了。”
“啊,謝謝。”鈴木鈴花道了謝。
氣氛變得濃稠又黏著,柳生比呂士幾乎能聞到甜味,這讓他的喉嚨有些堵塞。
“柳生君,你知道我和真田分手了嗎?”
“之前不知道。”回答的時候他才驚覺自己的嗓子如此乾澀,“但我現在知道了。”
柳生沒有明確回答是不知道鈴木鈴花和真田弦一郎交往的事情還是不知道他們分手的事情,但無論是哪個,對現在來說都沒有區別。
“為什麼……要告訴我呢?”他看著鈴木鈴花明亮的眼眸,像看待一個最難解的謎題。而神秘學正是他的興趣所在。
“因為柳生君不是要追求我嗎?”鈴木鈴花回應柳生的視線,直視中帶著一絲羞怯,“所以,我在給你機會呀。”
這是在調情,柳生比呂士知道。
當鈴木鈴花做出這種近似挑逗的行為的時候,仍然帶著少女的青澀和不熟練,所以就算她再怎麼裝出嫵媚成熟的樣子,都顯得那麼清純。
他抬起手用推眼鏡的動作遮住了自己揚起的嘴角,鈴木鈴花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麼可愛呢。
“所以答案是可以嗎?”
鈴木鈴花移開眼睛,“我可沒有這麼說。”
糟了,笑容根本抑制不住。
柳生比呂士放棄了掩飾,笑中完完全全地展露出了自己的心意。但他毫不介意,因為,對象是鈴木鈴花啊。
他也不需要再掩飾了。
在座位上坐直了身體,柳生比呂士像是念誓言一般又說出了當初告白的話語。
“鈴木鈴花,我喜歡你很久了。這份感情絕對是真心實意的。”眼鏡片下,柳生比呂士的眼神溫柔地不可思議,“你願意和交往嗎?”
“所以連一個字都不變嗎。”不滿地微微翹起嘴唇,鈴木鈴花支起下巴看他。
“想來想去,我還是覺得簡訊告白太失禮了。”柳生比呂士站了起來,“果然還是應該當面告白,對心儀的女士再鄭重都不為過。”
柳生輕執起鈴木鈴花的右手,微笑著彎下腰,溫柔地在她的無名指第二指節上落下一個印記。
那禮儀一絲不苟,無懈可擊,如果不是身處在立海大的學生會辦公室,而他們身上還穿著校服,鈴木鈴花肯定要以為他們是在觥籌交錯的舞會典禮上。
“比賽,要贏啊。”
“嗯。我會為你帶回來關東大賽的冠軍。”
“只是關東大賽的嗎?”
“好吧,全國大賽的冠軍也是你的。”柳生比呂士不禁欽佩自己還能保持正常的樣子和鈴木鈴花說話。
明明心臟已經瘋掉了,大腦竟然還在運轉。
“不。”鈴木鈴花親吻了一下自己的無名指,剛好落在柳生吻過的地方,“是我們立海的。”
“所以……答覆是可以嗎?”柳生比呂士仍然執著於這個問題,與剛剛相比,他白淨的臉染上了些許緋色。
“柳生君覺得呢。”還是沒有回答,鈴木鈴花又把問題扔給了柳生比呂士。
“我覺得可以。”
鈴木鈴花輕輕歪了歪腦袋,被別好的髮絲又掉下來了,讓她看上去多幾分俏皮。
“那就可以吧。”
柳生比呂士,好感度:95。
差一點,就滿分了呢。
“精市手術的時間出來了。”柳蓮二在網球部的休息室里把這一消息告訴正選們,“剛好是關東大會決賽那天。”
所有人的臉色都凝重起來。
“那不是趕不上幸村的手術了?”傑克桑原擔憂地詢問出聲,得到了真田弦一郎斬釘截鐵的答覆。
“必須趕上。”他本來就肅穆的臉色變得更加嚴苛,“只要每個人的比賽時間控制在20分鐘之內就可以了。”
切原赤也沉下眼睛:“不用20分鐘,15分鐘就行了。”
鈴木鈴花靠在衣柜上,沒有說話,她的目光越過真田,和柳生比呂士對視了一眼。
仁王雅治在她旁邊,他的聲音輕地幾乎讓鈴木鈴花聽不到:“你早就知道了?”
“沒有,是昨天晚上。”
昨天半夜,鈴木鈴花收到了幸村精市的簡訊。
然後他們通了整整兩個小時的電話,直到凌晨2點才因為查房的護士而掛斷。
自從幸村精市決定接受低成功率的手術,他們就開始在晚上互通電話了。
隨著關東大賽進行到決賽,鈴木鈴花作為唯一的經理,就不能不出席比賽了。所以,她去看幸村的頻率也降了下來。
“緊張嗎?”幸村在電話里問出來。
鈴木鈴花沉默了一會兒。明明幸村才是即將接受手術的患者,他卻問鈴木鈴花緊張嗎,真是完全不按理出牌呢。
“緊張。”最終她承認了自己的心情,雖然她知道最後的結果,但還是不禁感到擔心。
“我也很緊張。”幸村精市在另一頭輕笑,“如果我死在手術台上該怎麼辦呢?”
“神是不會死的。幸村君是神之子不是嗎。”
“我不是神哦,是神的話就不會生病了吧。”電話里的聲音聽上去依舊平和,如果不是那話語表達的意思如此絕望恐懼,鈴木鈴花會以為幸村沒有在意,“說是神之子,但其實我就是一個凡人呢。”
“我也會害怕……”他會害怕,他也會喜歡一個人喜歡到不敢說出口。
靜靜地聽了很久,鈴木鈴花拿著手機貼在耳邊。
“我也很害怕。”
“我怕自己如果死掉了,這個世界沒有一個人會知道,沒有一個人會記得我。”她的聲音裡帶著真實的恐慌,“我怕我死去了,肉體會腐爛,骨頭暴露在空氣中,然而就算屍體發臭,也沒有人願意為我收屍。”
“死亡很痛苦,再可怕的病症也沒有死掉的那一瞬間痛苦。”鈴木鈴花難過地垂下眼帘,“所以,幸村君,你千萬千萬不要死。”
“……鈴花。”幸村精市甚至從電話里感受到了比自己更深的絕望,他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完美無缺的少女竟然這麼悲觀。
想到她一直都是一個人,幸村的心臟微微揪緊。
“你放心,我不會死的。”最終,他這樣說道,“我會活下來,和你一起,一直活下去。”
雖然知道最後一句是不可能的,但是鈴木鈴花還是對著手機笑起來:“好,我等你。”
“鈴花,我……”
“可以不要說嗎。”鈴木鈴花打斷了幸村的話,“幸村君,這句話能不能在手術之後對我說呢?”
她能聽到少年的氣息加快了一點。
“到時候你還想聽嗎?”
“……只要你還願意說。”
鈴木鈴花聽到幸村精市的聲音輕柔地響起,帶著一如既往的溫柔。因為這種特別的溫柔一直都是只對待她,所以便格外動人。
“我永遠都願意。”
第17章
“丸井君,你有心事嗎?”鈴木鈴花轉過身來詢問自己的後桌。
丸井文太今天很奇怪,就連收到零食慰問也不見有多開心,總是元氣滿滿的褐色眼瞳矇上了一層陰霾。
他單手支撐著腦袋,眼睛從周圍打鬧閒談的同學身上回到鈴木鈴花的臉上。
“沒什麼……”
“果然是有什麼呢。”鈴木鈴花眼裡的溫柔帶著探究。
少年甩了甩紅色的頭髮,置氣地把臉換了一個方向,不想去看鈴木鈴花卻又偷偷斜過眼睛來瞄她。
最先沉不住氣的還是丸井文太。
“……我就是覺得好不公平。”他的紅髮仿佛也黯淡了一點,“為什麼幸村在醫院裡煎熬地等待手術,而他們,我們就能這樣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
幸村精市住院後的第一周,因為他的高人氣,學校里想念他,擔憂他的人有很多。
第二周,大家依然憂慮,但還是要忙於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