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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遠被舉刀挾持心裡驚了幾驚,待看清來人反而恢復了鎮定:“牛大勇?你想幹什麼?”牛大勇,肝癌四期患者牛建國的兒子。半個月前,牛建國的癌細胞已經播散到肺部和腦部,一天前病逝。

  “我想幹什麼?我還想問你想幹什麼呢!凌遠,你為什麼不給我爸做手術?今天還聽小護士說……說那個肝源申請早都撤回來了,你,你,你什麼意思?你是不是在草菅人命?”

  凌遠環視了一圈周圍,偌大的辦公室里只有他們三人:“我們慢慢來談這個問題,你讓他出去,他是膽道組的,和你父親無關。”凌遠扭頭指了指韋天舒,比了個“報警”的口型。

  韋天舒出門的一瞬間,凌遠即被牛大勇揪住了領帶,稍有些窒息的急喘中,他想的卻是,還好李熏然回了江州,但是天知道他吞了顆私心裡想的卻是一會兒出現在醫院的警察如果是李熏然那該多好。

  這是李熏然正式調到新市局報導第一天,才在辦公桌前坐下,出警電話就響了。黃隊從辦公室里探出頭來:“熏然啊,屁股沒做熱就出警,不覺得委屈吧?去槍械室領槍。”

  李熏然哈哈一笑站起來,應聲怎麼會委屈即同黃隊一起往槍械室去:“什麼案子啊?”

  黃隊已經簽了字在檢查彈夾:“第一醫院,病人家屬鬧事,要求醫院賠償,普外主任被挾持了,沒有其他人質。”

  李熏然正簽字的手頓了一下,“熏”字四點的第一點大得過分,如同在紙上扎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彈孔:“普外主任?凌遠?”

  黃隊一愣:“啊?哦,對對,你認識,就是給你做手術的那個。”

  “到底什麼原因?”李熏然背過武裝帶收了槍。

  “本來牛建國他老人家就已經是肝癌四期,但是家屬堅持肝移植,只能給他申請了肝源,只不過一直沒排到。半個月前再入院,發現已經擴散到肺和大腦,凌主任和老太太交代了以後就把肝源申請撤回來了,但老太太沒告訴她兒子。老人家昨天去世了,老太太悲傷過度現在還在床上躺著,他兒子牛大勇知道了肝源被撤回的事情覺得是醫生在草菅人命,挾持了老人家的主治大夫,咳,就是凌遠,說為了治病家裡欠了一屁股債,現在人卻死了,一定要求醫院賠償。”

  當李熏然出現在凌遠視野里的時候,凌遠幾乎無法冷靜思考。而李熏然看到凌遠出現在自己視野里的時候,自己從警以來面對任何情況均從未出現過的焦灼讓他瞬時明白了自己到底為什麼這樣在乎凌遠,甚至為了他還要請調到新市。

  那時的凌遠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正是在被挾持的狀態,他也聽不見李熏然一句一句地同牛大勇說了些什麼,他所有的關心都已經全部放在了這個來解救他的人身上。所以,當凌遠看著李熏然緩緩解下身上的武裝帶,把槍摸出來一腳踢開的時候,胸口竟然疼得厲害。

  然後,李熏然是怎樣突然來到了他面前,牛大勇的胳膊是怎麼脫臼的,那把匕首是如何落地的,凌遠完全不記得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工作狀態中的李熏然,可到頭來他只記得似乎就一瞬間現場變得異常混亂,一群人圍上來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開始問他有沒有事,十幾秒後李熏然擠進來,俯身在他耳邊低聲快速說著:“我正式調到新市了,現住地址一會兒發你簡訊,你今天晚上要覺得困難的話就過來找我,到了打我電話。”

  再然後,就是李熏然押著牛大勇匆匆離開現場的背影。

  凌遠回絕了所有人的關心,呆坐在椅子上看窗外天色一分一分暗下去。終於回過神來的時候他想起今天的手術記錄還沒有寫,但當他打開本子抽出支水筆,卻發現那筆尖在紙頁上方一毫米處懸著,簌簌抖著就是落不下去。他丟了筆抻了抻手指,再捏起筆的時候發現那筆尖依然在晃。他愣了幾秒,意識到自己其實全身都在隱隱發顫,背後陣陣發冷一直涼到了脖頸,而他知道這不僅僅是因為心有餘悸。

  於是凌遠終於放棄了書寫,掏出手機掃了一眼李熏然發來的地址,直直出門去了。

  李熏然租住的酒店式公寓側對的一條街邊是一排平矮老房,開了一間書店,一間西班牙餐廳,一家7-11,一家糖鋪,最後幾乎貼著那公寓底層側門的一間是酒吧。

  凌遠無意停在酒吧門口,正想要給李熏然打電話,酒吧里傳來民謠吉他和手鼓的聲音,再過了幾秒,歌手開始緩吟低唱: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是愛你愛到痴迷,卻不能說我愛你

  是想你痛徹心脾,卻只能深埋心底……”

  凌遠聽著莫名就走了進去。進去了也不坐,默默倚在門邊。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同根生長的樹枝,卻無法在風中相依

  是相互瞭望的星星,卻沒有交匯的軌跡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飛鳥與魚的距離/一個在天,一個卻深潛海底”

  彼時李熏然其實正坐在離門邊不遠處,要了一打啤酒,想著白日裡自己的焦灼和總算完好無損的凌遠。還有牛大勇的左肩除了脫臼,韌帶也被撕裂了,這是李熏然意料之外的。從前不論什麼情況下,李熏然出手能不傷人便不傷人,卻不知為何這次他看著凌遠。下手就失了輕重。

  過了半刻他就看見了走進酒吧來的凌遠,不知在想些什麼,臉上神色戚哀甚至有些疼痛。李熏然凝神仔細聽了那歌手正唱著的《飛鳥與魚》,再看凌遠面上模樣,心裡突然覺得,自己請調新市也許來對了。

  於是根本不消猶豫,李熏然就跑到門邊,在凌遠滿臉錯愕時飛快把他拉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邊走邊說道:“你不是想聽我唱歌嗎?我現在去唱給你聽,算是給你壓壓驚。”

  然後他跑到台邊和樂隊交談了幾句,語畢就走到三角鋼琴前坐下。靜了兩秒,兩組和弦交替著從被支起的頂蓋下落出來,像是把酒吧的濁氣從頭到尾清洗了一遍。然後李熏然的聲音就安安靜靜地唱起來:

  “Is this the end of the moment

  Or just a beautiful unfolding

  Of a love that will never be

  Or maybe be

  Everything that I never thought couldhappen

  Or ever come to pass and

  I wonder

  If maybe

  Maybe I could be

  All you ever dreamed cause you are

  Beautiful inside

  So lovely and I

  Can’t see why I’d do anything withoutyou you are

  And when I’m not with you

  I know that it’s true

  That I’d rather be anywhere but herewithout you……”

  然後電聲樂隊就和了上來,李熏然抽出扣在話筒架里的話筒走到台前去。李熏然唱歌是真的不錯,整個酒吧都high了。凌遠看著在台上魅力攝人的李熏然,眼前閃過他白日裡拿槍、方才卻在鋼琴鍵盤上緩緩彈著和弦的一雙手,眼裡灑了十二萬分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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