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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靖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回木凳上,塞過去一盞溫熱的茶。

  蘇籬想也不想就遞到蘇玦跟前,「二哥,你潤潤嗓子。」

  頂著楚靖殺人般的目光,蘇玦明智地擺了擺手。

  他抬起一隻胳膊遮住眼睛,出口的話語冰冷無情,「任何人當皇帝都和我無關,我不想扶持任何人,我只是想毀掉大楚,毀掉遼國,讓所有人給爹娘、給大哥、給蘇家陪葬!」

  蘇籬表情愣怔,顯然被他瘋狂的模樣嚇到了,「二哥,你……」

  蘇籬頓住,他不想指責蘇玦,沒有人比他更理解對方心中的仇恨和苦楚。然而,換作是他,他不會這樣做,他不會選擇與所有人為敵。

  楚靖說出了他心中的想法,「冤有頭債有主,你這樣行事未免太過偏激。」

  蘇玦闔著眼,並未吱聲,顯然他並不否認楚靖的說法。

  看著他斑白的鬢角,蘇籬心疼地抿了抿唇。

  他猶豫了片刻,輕聲說道:「我雖沒見過父親,卻也知道,他飽讀詩書,心系黎民,如果泉下有知,父親決不會允許你做出這種有損國運之事。」

  豆大的淚滴從蘇玦眼角泌出來,沒入發間。

  蘇籬也終於控制不住,趴在他身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蘇玦沒有睜眼,卻張開手臂緊緊地把蘇籬抱住。

  蘇籬顫著肩膀,哭得更凶。

  楚靖瞄了眼圈在自家媳婦兒背上的手臂,拼命腦補著「這是大舅子、這是大舅子」,才尚算理智地走出門,把空間留給了兄弟二人。

  兄弟兩個一個無聲落淚,一個嚎啕大哭,惹得滿院子的小花靈們都淚眼汪汪。

  尤其是茶茶,因為和蘇玦之間某種無形的聯繫,對於人類的喜怒哀樂,它比其他花靈更多了一層體會。

  ***

  蘇玦在蘇家小院住了下來。

  他沒提救趙義的事,也沒說要離開,就這樣像個富貴閒人似的每天跟蘇籬一起澆澆花、看看書,兄弟兩個仿佛回到了少年時候,在相府中的那段悠閒時光。

  蘇籬也沒有問,仿佛只要沒人開口,眼下的生活就能一直維持下去。

  十一月底,趙義被貶為庶民、流放瓊州的聖旨頒下來,維持了小半個月的寧靜終於被打破。

  是夜,彎月如鉤,蘇玦像往常一樣站在花架前,拿一塊細軟的絹布,輕柔而耐心地擦拭著山茶花的葉片。

  茶茶坐在他的肩膀上,眯著眼,托著腮,享受得不得了。

  蘇籬慢吞吞地朝他走了幾步,又在中途頓住。他咬著唇,一臉糾結。

  蘇玦轉過身,眉眼含笑,「怎麼了?」

  茶茶也學著他的樣子,疑惑地看向蘇籬。

  蘇籬鼓了鼓臉,顯出幾分孩子氣。

  ——馬上就要到月末了,他就要變成小綠草了,要不要提前告訴二哥呢?還是到時候給他個「驚喜」?

  蘇玦將絹帕塞入袖中,主動上前,笑著調侃,「說吧,是打碎了書房的花瓶,還是捅破了南窗的綃紗?」

  蘇籬聞言,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孩童時期他既淘氣又怕受罰,每次闖了禍都會可憐兮兮地去找蘇玦,蘇玦往往會笑話他一番,然後替他去背鍋。

  白皙修長的手指微微抬起,捏了捏那張含笑的臉。

  二人都有片刻的愣怔,這久違的親昵的小動作……仿佛打開了最後一道枷鎖,直到此刻起,那層隔在二人之間的薄霧才終於徹底散去。

  兄弟二人真真正正地相認了。

  再次有了兄長照拂的小蘇籬,不由地恢復了記仇的本性,他撇了撇嘴,開始翻舊帳。

  「七月半那日,你拿的那盞未燃起的河燈,其實是打算燒給我的吧?」

  蘇玦笑笑,帶著濃濃的歉意。

  蘇籬哼了一聲,煞有介事地說:「就是因為你沒點燃,所以我沒辦法投胎!」

  蘇玦眼中划過一絲傷感,他揉了揉蘇籬的頭,聲音微啞,「小璃,抱歉,是二哥不好,讓你受苦了。」

  這句話說完,蘇玦仿佛卸下了沉重的包袱般,渾身上下前所未有的輕鬆。

  ——這聲「抱歉」壓在他心裡太久太久了。

  蘇籬有些不好意思,原本是開玩笑的話,沒想到他會如此鄭重。

  蘇玦三言兩語把他哄回了屋,安安靜靜的小院裡只剩下他自己,還有肩上那隻困得直磕腦袋卻怎麼也不肯去睡的小花靈。

  蘇玦扭著臉,圓潤的指頭試探性地探過去,剛好戳在茶茶鼓鼓的小肚子上。

  茶茶一個激靈,瞬間清醒。

  「你、你碰到我了!」

  蘇玦聽不到它說話,只能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小光團,他微微一笑,友善地說:「你這段日子一直跟著我,是想讓我幫什麼忙嗎?」

  茶茶仰著花瓣腦袋,呆了呆,搖搖頭,又拼命點頭。

  「幫忙!要幫忙!請你幫我要了我吧!」小傢伙咧著小嘴,興奮地表達著這樣的意思。

  潘玉被它尖尖的嗓門吵醒,枝條一甩丟過來一片花瓣,「閉嘴,小花痴!」

  這是大夥近來給茶茶起的外號,最初源於楚靖之口,潘玉叫得最多,烏羽次之,連華都會偶爾調侃兩句。

  茶茶朝他做了個鬼臉,半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

  那一瞬間,蘇玦突然看清了它的模樣,綠綠的花萼,肉嘟嘟的臉,大大的眼睛,小小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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