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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複雜的情感一直折磨著蘇玦,讓他對蘇璃的態度時好時壞。

  就像楚靖說的, 當初救蘇璃的有兩撥人, 一撥是楚靖自己, 另一撥就是蘇玦。

  蘇玦想把蘇璃從牢里換出來, 但是因為猶豫而晚了一步。蘇璃的死,從那時起就成了他的心結。

  蘇籬並不知道蘇玦的心思,他心裡其實頗有些憤憤不平。

  關於身世的真相,他之前沒有告訴唐悠然,是因為對方畢竟是外人。此時此刻,面對這個朝夕相處十幾年的哥哥, 他突然不想隱瞞了。

  蘇籬閉了閉眼,儘可能用平靜的聲音說:「二哥,我是小璃。」

  蘇玦原本正看著窗外的槐樹出神, 聽到這話,不由地怔了怔。

  那一瞬間,他奇蹟般地明白了蘇籬在說什麼, 然而,理智告訴他,不可能。

  蘇玦勾了勾唇, 長著細細紋路的眼尾挑起淡淡的笑意,「我知道呀,你是『小籬』。」

  他的聲音很輕,幾乎要融進風聲里,看向蘇籬的眼神卻帶著不易覺察的陌生,仿佛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

  蘇籬下意識地咬住嘴唇。

  蘇玦瞳孔一縮,笑容僵住。

  楚靖向前兩步,溫熱的掌心搭在蘇籬肩上,不輕不重地地按了按。

  仿佛有一種無形中的力量從楚靖掌心傳出,滲入蘇籬肩頭,匯入四肢百骸。

  他咬了咬牙,一字一頓地重複道:「二哥,我知道你聽懂了,我是小璃,是你曾經疼愛過、也惱恨過的弟弟。」

  蘇玦身形一晃,一瞬間心跳如鼓。

  他撐住椅背,似乎想笑,肌肉卻僵住了,以至於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我向來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你知道的……」

  話說到一半他自己就停住了,倘若眼前的人不是「小璃」,他又怎麼會「知道」?

  「我知道。」蘇籬上前一步,篤定地說,「二哥說過,所謂『天命難違』不過是懦夫給自己的失敗找了一個體面的藉口而已。」

  蘇玦目光一滯,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猶記當年,紅梅初開,唇紅齒白的小少年手執書卷,坐於亭中朗朗而誦。亭外,輕盈的雪花紛紛揚揚散入梅園,繪成一幅靜謐而絕美的畫卷。

  高大俊逸的青年大踏步走入,聲音清朗,自信而肆意,「說什麼『天命難違』,不過是懦弱者的藉口而已,我卻覺得『人定勝天』。小璃呀,沒事別看這些沒用的,免得壞了心性……」

  這樣的場景同樣浮現在蘇籬眼前。

  他藏在袖中的手止不住的顫抖,天知道,他需要用多大的力量和勇氣才能如此平靜且強勢地面對失而復得的親人。

  他無數次設想過二哥其實沒有死,設想過兩個人重逢的場景,他以為自己會沒出息地哭出來,然後二哥會罵他蠢,罵完之後又會捏捏他的臉,替他擦去眼淚——就像小時候一樣。

  蘇玦抬起頭,目光複雜地看向蘇籬,「你怎麼沒……」他張了張嘴,又閉上,那個字他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我死了。」蘇籬對上蘇玦的視線,賭氣般說出真相,「那個身體才是真正的蘇家血脈,他和賊人一起死在了斷頭台上,我在『他』死後恰好重生到了現在的身體上。」

  儘管蘇籬說得混亂,蘇玦卻聽懂了。

  那一瞬間,他臉上的表情仿佛天崩地裂。

  他都做了些什麼?

  他曾經怨過恨過、又無法真正放下的幼弟,被他親手送上斷頭台;他一心在意的「蘇家血脈」已經魂歸天外。

  他相當於……把兩個弟弟都害死了。

  絲絲黑氣像煙霧般從他身上滲了出來,眨眼的工夫瀰漫至整個房間。

  連華和潘玉從修煉中驚醒,不約而同地衝出本體。

  蘇籬皺了皺眉,心口仿佛塞了一團棉花,無法呼吸。

  楚靖見事不妙,一掌劈向蘇玦頸間。

  蘇玦身子一僵,繼而軟倒在太師椅上。

  潘玉撒下花瓣,連華祭出紅光,嚴嚴實實地將黑氣罩住。

  眾人臉上的表情不約而同地有些凝重。

  ***

  除了陳年暗傷外,蘇玦身體並沒有什麼問題,卻一直不曾醒來。

  蘇籬很後悔,覺得自己不該說出那些話,如果他不說,二哥就不會受這麼大的刺激。那可是他最喜歡的二哥呀,剛剛相認就被他氣得昏迷不醒。

  楚靖拍拍他的肩,冷靜地安慰道:「不怪你,這件事他理應知道。」

  蘇籬紅著眼圈,一副要哭的模樣。

  楚靖輕嘆一聲,扳過他的身子,一五一十地說:「你知道吧,他一直在幫趙義,這次軍糧被吞的事八成和他脫不開關係。」

  蘇籬皺了皺眉,本能地不信。

  以二哥的才識謀略,不應該看不出趙義是個什麼貨色,他為何會幫他?甚至還做出侵吞軍糧這種於國不利的惡事?

  楚靖對上蘇籬的目光,表情嚴肅,「我有一個猜測,他或許不想幫任何人。」

  蘇籬眨了眨眼,「這是何意?」

  楚靖正要回答,旁邊突然響起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他說的沒錯,我的確沒想幫任何人。」

  「二哥,你醒了!」蘇籬驚喜地撲過去。

  對上蘇籬滿含著欣喜和關切的目光,蘇玦像是被燙到了般移開視線。

  蘇籬咬了咬唇,略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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