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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童看著夏荷,想起了兩個人的初遇,當年的她紅唇粉頰,笑靨如花。她說:「郎君,來碗熱湯,暖暖身吧!」

  彼時的他身負重傷,貧病交加,倘若沒有那碗熱湯,恐怕很難熬過那個冰冷的冬夜,也就不再有機會遇到楚靖。

  他把她放在心裡,整整十年……

  蕭童闔起雙眸,或許是不忍看她此時的狼狽模樣,也或許是不想見她醜陋的靈魂。

  「夏荷,」這是他第一次當面叫她的名字,沒有羞怯,也不再悸動,「你並不中意我……」

  再開口,聲音比獄中之人還要沙啞,「我原本以為我可以等,你卻沒給我這個機會。」

  夏荷頹然地跌坐到地上,是呀,我並不中意他,我只是……在意他的地位罷了。

  蕭童轉身,聲音恢復了以往的冷靜,「好自為知罷。」

  聽著他離開的腳步聲,夏荷猛地驚醒過來,大力抓著鐵柵,原本清秀的面容近乎癲狂。

  「蕭童——你忍心嗎?」

  「你忍心看著我去做一個千人枕萬人唾的……軍.妓嗎?」

  那個詞,幾乎被她嘶吼出來;即使只是這樣說著,心裡便泛起了巨大的噁心感。

  ——她家祖上代代為官,祖父更是官至宰相,若不是父親站錯隊,若不是燕地起爭端,自己和姐姐依舊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憑什麼、憑什麼!

  蕭童腳步頓住,稜角分明的唇抿成一條直線。

  ——倘若她謀害的不是於他有救命之恩、有再造之義的大哥,他定然會不惜一切代價保下她,誰成想,她偏偏……

  他抬起手,從懷中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手腕一翻扔進了監牢之中。

  「咣當」一聲,金器觸地,打破了夏荷最後一絲奢望。

  「啊啊啊——」悽厲的哭喊迴蕩在小小的四合院。

  蕭童仰起臉,壓下眼中的濕意。

  即便明知會被今上降罪也要助她保住尊嚴和驕傲,也算是他對她最後的情義吧!

  他深吸一口氣,頭也不回地拐入甬道之中。

  昏暗的牢房中,不知何處傳來悽厲的哭喊,尖利的嗓音大聲咒罵著——

  「趙義!你騙我!你居然騙我!你說是為我布的局,為了我……」

  「趙義!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蕭童捏了捏拳,腳步並未停留——終歸是自作孽,不可活。

  ***

  南陽王府,宗祠。

  沉重的大門被推開,清涼的月色撒入屋內,打在那道頹喪的身影上。

  趙義看清來人,呆滯的面容陡然變得猙獰,「你還有臉來見我?都怪你出的騷主意!若不是你告訴我要未雨綢繆,我又怎麼會失去世子之位、怎麼會被貶往瓊州?」

  說到這裡,趙義悲從心起,聲音里都帶上了哭腔,「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四面八方都是水,只有重犯才會發配到那裡——皇伯父此舉是何意?傻子都知道!」

  面具男強忍住皺眉的衝動,語氣是慣常的冷然,「有這個力氣哭嚎,不如定下心來想想如何挽回敗局。」

  趙義表情一頓,將信將疑地看著他,「莫非你有法子能讓皇伯免去對我的處罰?」

  「免除不可能,你若做得好,興許能換一個地方。」

  趙義撇嘴,「換到哪裡不是一樣?一旦我離開汴京,與那個地方便徹底無緣了。」

  面具男冷笑一聲,往他跟前扔了張輿圖,「先看看再說吧!」

  趙義下意識低頭,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用硃筆標出的地方,「真定?」

  面具男點點頭,「京北三大重鎮之一,北臨燕州,南望大名,距京城不過千餘里,其駐軍……」

  他還沒說完,趙義便把頭搖成了撥浪鼓,「真定再好也是姓楚的封地,讓我去跟他搶地盤,你瘋了嗎?」

  早就知道趙義是個草包,卻沒想到,他不僅蠢,還慫……

  面具男頭疼地捏捏眉心,冷冷地諷刺道:「沒讓你去跟他搶封地,就算想搶,你也沒這個資格。」

  趙義一噎,語氣變得更加惡劣,「說了這麼多,合著你就是來看我笑話的?」

  面具男閉了閉眼,圓潤的指尖點了點幽雲之地,儘量平靜地解釋道:「大楚與遼終有一戰,即便是現在,邊境之地也不太平,你趁此危急之時自請督軍,或許還有翻身的機會。」

  趙義突然福至心靈,脫口道:「你是說……兵權?」

  面具男點點頭,「起初可能會危險些、艱難些,只要你耐得住。」

  「我耐得住!」趙義迫不及待地抓住他的手,態度要多恭敬有多恭敬,「我我、我該怎麼向皇伯父去求?請先生教我!」

  面具男勾了勾唇,細細地說了起來。

  逆著月色,他眼中的情緒不甚清晰,唯有那低沉緩慢的聲音給了趙義無限的希冀。

  此時,倘若蘇籬看到這一幕,一定會萬般驚訝——他,竟是趙義的人。

  ***

  與此同時,百花巷。

  蕭童從刑部回來後,徑直進了書房,坦誠地對楚靖說了自己的所做所為。

  楚靖並沒有像他先前猜測的那樣生氣或失望,而是笑眯眯地晃了晃手中的帳冊,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說:

  「我還發愁呢,要是你勇闖刑部大牢,帶著她遠走高飛,我該怎麼向義父賠禮道歉——總不能把樊樓充公吧?想想還真有點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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