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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你不擔心嗎?”

  “擔心。”江其琛按著陸鳴的肩膀讓他躺下,又拽過被子蓋在他身上:“但是我現在更擔心你。”

  江其琛柔柔的一句話像是一把火,輕易的就把陸鳴冰凍已久的心點著了。陸鳴忽然覺得自己有些飄忽,整個人都暈了,像是喝醉了酒,飄著飄著就飄上了雲端。他緊著最後一分神智,拉住了江其琛的衣袖:“爺,我睡這,你睡哪?”

  江其琛拍了拍陸鳴的手,陸鳴便放開了他的衣袖。

  “隔壁還有一間空房,我讓景行去別處擠一擠。”

  江其琛站起身,仔細的給陸鳴掖好被角,見陸鳴還睜著大大的眼睛望著他,便伸手附在他的眼睛上,強行讓他閉眼。

  “睡一會,折騰一天了。”

  陸鳴在江其琛的掌下合上雙眼,他心如擂鼓的等了一會兒。江其琛附在他眼上的手撤了開,伏伽山上無黑夜,陸鳴立時便覺得房間裡天光大亮。隨後,他聽見江其琛刻意放輕的腳步聲,他走到門邊,輕輕拉起遮光簾,滿屋的光亮瞬時被阻隔在外。

  幽暗的房間裡,陸鳴頻率失常的心跳顯得格外突兀。他暗自調息,又忍不住側耳去聽那人的動靜。好一會兒,陸鳴聽見房門開合的聲音,他慢慢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房間,又慢慢合上。

  陸鳴用那隻受了傷的手貼近自己的心房,手腕上的傷口隱隱作痛,手下的心臟歡樂舞動。他覺得從前那二十年自己都是死了一般的活著,那些年少時的夢裡,俱是今日這般的江其琛,可是他遍尋不得。

  餘生悠長,不過四苦。看不透、捨不得、輸不起,放不下。陸鳴覺得自己四樣全占滿了,後來他便不求了,他私心想著,少一些妄念便少幾分悲苦。從那以後,他甚少夢見江其琛,可是不夢就會不念了嗎。

  起初陸鳴是這樣認為的,可時間長了,陸鳴又發覺江其琛就像是一顆種子。在他的心裡紮根、發芽、開花,卻始終結不出果子。但是今天,陸鳴覺得那顆深埋在心裡叫做江其琛的種子慢慢的縮了花苞,一顆碩果要成不成的掛在枝頭。江其琛就是他心裡的執念啊。

  陸鳴把手從江其琛掖好的被子裡伸出來,輕輕撩開雪白的衣袖,他到現在還沒好好看看那邪祟留下的傷口。

  他細瘦的手腕上,一排破了皮的牙印,傷口裡還泛著青黑。

  邪氣入體,藥石無醫。

  陸鳴放下衣袖,仔細的遮蓋好,又將手塞回被子裡。他閉上眼睛,不敢想像自己日後可能變成哪般非人的模樣。他只是想,他還沒有幫江其琛報仇,還沒有扳倒裴天嘯,他不能在這之前就瘋魔了去。可如果這一天會很快到來,他寧死也不能叫江其琛看到他那副模樣。

  陸鳴又做夢了。

  還是那個噩夢。

  刀光劍影、滔天火光、厲聲尖叫還有鮮血滿堂。

  睡夢中的陸鳴蹙著眉,嘴裡發出幾聲不易察覺的嗚咽。手腕上的傷口火辣辣的,像是被火光灼了一般。

  夢境中,他眉心一點青黑,渾身戾氣。手上提著染了血的清月彎刀,與那些不停揮舞刀劍的黑影融為一體。

  他眼神狠厲,對那些慘叫充耳不聞。刀起刀落,一個又一個身影倒下。他的手上沾著鮮血,那熱度有些燙手,他著了魔一般的伸出舌尖輕舔,嘴角升起一抹嗜血的笑容。

  身上殺意不減,他只有拼命的落刀,感受著利刃穿透人的血肉才能勉強緩解心間的不斷湧起的戾氣。

  陸鳴殺紅了眼,直到眼前出現一道白影。他即將破入那人胸膛的彎刀堪堪停下,沾著血的刀尖在那人的雪衣上落下點點紅痕。好似寒冬臘月的光景里,大雪封了群山,卻不知從哪探出了幾枝紅梅。他一下就清醒了。

  綿柔的內力順著陸鳴的手心迅速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方才還暴虐的戾氣瞬間被撫平。

  陸鳴睜開眼睛,瞥見坐在床邊一臉陰鶩的江其琛,自己的手還被他握在手心裡。陸鳴後背登時冒出了一層冷汗,他……都知道了?

  “又做噩夢了?”江其琛冷眼盯著陸鳴,沉聲道:“大夢之境不過是把人的恐懼放大,你為何不願放過自己?”

  陸鳴聞言悄悄鬆了一口氣,還好江其琛只是以為他被大夢之境魘著了。他將自己的手從江其琛手裡撤出來,有些心虛的說:“太累了,就容易做夢。我沒事的,爺。”

  陸鳴知道自己的藉口很蹩腳,也瞞不過他,索性轉移話題:“爺,你怎麼又來了。”

  江其琛甩了衣袖就站起來,背過身去不看陸鳴:“來看看你睡的好不好,順便叫你起床。”他走到門邊,“嘩啦”一聲拉開了門帘,屋裡登時亮堂起來:“一來就看見你……”

  他沒再說下去,反倒從鼻間冒出一句冷哼:“你好自為之。起來洗漱,隨我去見玄御真人。”

  陸鳴一手撐著床,麻溜的從床上爬起來,理了理睡亂了的衣衫。目光瞥見自己雪白的袖口,那裡束的緊緊的,不曾鬆散。

  腳一落地,昨日那錯骨的痛感消失殆盡,只剩一點酸脹,行走已經無礙。簡單的洗漱過後便跟著江其琛出了門去。

  景行已經推著四輪車在門外守著了,見他倆出來屁顛顛的迎了上來:“陸鳴哥,你傷好點了嗎?爺真是偏心,把好屋子留給你住,讓我去和天眼宗的弟子一起擠大通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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