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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瑨笑了笑,順著她的視線往城頭上看了一眼,臉上的笑便淡了下去,牽住她朝中軍大帳走去。

  揭開帘子入帳,祁峰顧呈都在,案頭上放著剛送來的邊防軍報。

  司馬瑨鬆開白檀大步走過去,拿起來翻了翻,不過片刻便又隨手丟了回去:“先前貴妃送了消息過來,司馬玹還有援兵可用。眼下秦國見無利可圖已經退兵了,料想他是要調荀淵來都城。這軍報比往常晚到了幾日,可能荀淵早已出發了。”

  白檀畢竟對朝中之事了解不深,想了想道:“我只知道荀淵鎮守西北一帶,陛下何必大老遠地調他來?”

  司馬瑨道:“潁川荀氏一族世代忠良,不涉足皇室紛爭,荀淵自然也不例外。司馬玹在都城和周邊的勢力都因為庾世道的叛亂而受了折損,如今會用他一點也不奇怪。”

  白檀不禁擰眉,這麼看來還是挺難對付的。

  顧呈插話道:“殿下也不用擔心,畢竟荀淵遠在邊疆,到都城至少要幾個月,早著呢。”

  祁峰也點頭附和:“就是,那時候說不定都改朝換代了。”

  司馬瑨冷冷瞥他一眼,祁峰立即意識到自己失言了,訕訕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邊疆離都城是遠,可他們要是走叛軍所走的那條路的話就會快許多。”

  白檀細想了一下:“這條路快是快,可也會像之前的叛軍那樣在長江對岸止步,他需要人相助才能渡過長江吧?”

  祁峰拍了一下大腿:“屬下現在就帶人去江邊堵住姓荀的小子!”

  白檀白了他一眼:“你堵他做什麼?荀淵又不是叛軍。”

  祁峰正積極著呢,被她當頭潑了一盆涼水,不禁有點冒火:“白菩薩,你到底幫誰啊!真是……”後面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司馬瑨正幽幽地盯著他。

  “沒錯,你不能去堵他,否則本王就會被定為叛逆,正好讓司馬玹有藉口對本王出手。”司馬瑨頓了頓又道:“不僅不能堵他,你還要帶兵去接應他渡江,保證他順利到達建康。”

  “……”祁峰覺得人生越來越艱難了,殿下寵白菩薩已經寵的喪失理智了,心好累啊!

  司馬瑨倒是絲毫沒有這自覺,待祁峰和顧呈一離開,便伸手攬了白檀到身邊:“明日我就送你回東山吧?”

  白檀忽然想起他問這話已經好幾遍了,終於覺出些不對來:“怎麼,你這是有什麼打算不成?”

  司馬瑨知道瞞不過她,點了一下頭:“司馬玹關城門就是想逼我出手,好給我定個叛逆罪名正大光明地除了我,或大或小,遲早都會有一戰,你待在營中不方便。”

  白檀忽然一把抱住了他:“你知道此次若是敗了,你就是亂臣賊子,再也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了。”

  司馬瑨很清楚這話的分量,攬緊了她,垂眼“嗯”了一聲。

  白檀又在他手臂上擰了一把:“那你還叫我走,走去哪兒不是一樣,你若是叛逆,我能有好日子過?”

  司馬瑨蹙了一下眉,拉下她的手嘆息:“竟然已經趕都趕不走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白檀眼角抽了一下。

  晚上這一覺睡得很好,結果第二日一大早白檀又是被吵醒的。

  這次卻不是因為士兵們的操練,而是因為城頭上又傳來了高平的呼喊。

  司馬瑨自然早早就起身去訓兵了,不在身邊。她起身穿戴,走去帳門邊,挑開帘子看出去。

  天氣不大好,明明是暮春時節,卻起了很大的風,高平在上方重複著近日來每天都會說的那番話:“陛下敕令凌都王即刻率軍回營,否則以叛逆罪論處。”

  司馬瑨之前都沒理會,今日卻帶著祁峰和顧呈跨馬衝出了營去。

  在護城河邊勒馬,他仰頭看著上方道:“本王是為肅清叛軍才沒退走,陛下不領情便罷了,居然還要將本王定為叛逆?實在說不過去吧。”

  高平抱拳:“凌都王請回吧,城中已經沒有叛軍了。”

  司馬瑨把玩著手中的馬鞭:“是麼?”

  高平從上方看不清楚他神情,只覺得那句反問有些古怪。

  不過片刻,城樓下衝上來個士兵稟報,說城中發現了叛軍蹤跡,正在秦淮河畔逃竄。

  高平臉色鐵青,只希望司馬瑨沒有聽到那稟報聲,但顯然未能如願。

  司馬瑨的手輕撫著馬鬃,含笑不語,他身邊的祁峰卻是冷嘲熱諷開了:“看來指望高統領來肅清叛軍是不可能了,既然你做不到,何不能打開城門讓殿下出力呢?”

  高平面無表情地抱了抱拳:“不勞凌都王費心,下官自當竭盡全力,定不辜負陛下所託。”

  祁峰嘖嘖搖頭,對司馬瑨道:“殿下,屬下認為還是不能退走,萬一再出什麼事可如何是好?”

  司馬瑨點頭:“有道理。”

  高平擰眉:“殿下不要執迷不悟,陛下不想與殿下兄弟反目,望殿下好自為之。”

  祁峰勃然大怒,怒指著他罵道:“你算什麼東西!也配教訓咱們殿下?你這是以下犯上不成?”

  司馬瑨身下的馬不安地刨著地,他沉著臉冷笑了一聲。

  顧呈忽然抽出了腰間的劍,雖然不可能威脅到上方,但城頭上的守軍還是立即就搭上了弓。

  營中立即衝出去一隊士兵,擋在司馬瑨身前,前排持盾,後排彎弓。

  一直在帳中觀望的白檀趕緊跑了出來,又不好接近,緊緊握著營門邊的木欄看著城頭。

  雙方劍拔弩張,一旦誰開頭誰便沒了理。白檀捏了把汗,只希望司馬瑨千萬要忍耐住,否則便會被定為叛軍,再也無回頭路可走了。

  剛想到此處,眼前倏然閃過一道弧線,一聲悶響,一支箭羽she了下來,就落在她前方一丈之外,猶自顫動不止。

  白檀錯愕地看著那箭,又抬頭看向城頭,斜上方的高平也是一臉震驚,猛然轉頭看向身側。

  那個放箭的守軍就距離他幾步之遙,見他望過來驚慌失措地跪了下來,連連告饒:“屬下滑了手才she偏了,統領恕罪!”

  高平一腳踹在他肩頭:“誰叫你she的!”

  祁峰在下方憤怒地大吼:“大膽高平!竟然敢對殿下動手!”

  隨著這聲咆哮,更多的士兵朝營外涌去,白檀連忙貼著角落站定才不至於被衝撞到。

  城頭上高平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凌都王切莫誤會,此事是意外。”

  他心裡有數,這守軍一定是凌都王的人,這絕對是陰謀!

  祁峰還要再罵,被司馬瑨豎手止住,他抬頭看著上方:“本王問你,這一箭she出來,是陛下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高平自然要承擔下來,抱拳道:“這是下官的疏忽,絕對不是陛下的意思。”

  “那就是你要挑起事端了?”司馬瑨的笑聲被風卷著送上城頭,陰冷似割喉的利刃:“傳本王命令,三軍待命,本王要清君側。”

  “清君側!清君側!清君側!”士兵們持劍敲盾,齊聲高呼,聲震雲霄。

  高平向來平穩,此時卻已面無人色,叫人提了那she箭的士兵,匆匆轉身下了城樓。

  司馬瑨這才打馬回來,看到白檀在門邊,安撫般摸了摸她的臉:“你先避一避,我解決了這些就來找你。”

  白檀皺著眉,小聲埋怨了一句:“你這也太狡詐了吧。”

  司馬瑨湊過來低笑:“我本就是這種人,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曉。”

  白檀眯了眯眼,忽然捂著喉嚨就吐了。

  司馬瑨連忙一手扶住她。

  白檀吐完就覺得糟了,這反映怎麼看都好像是噁心他的狡詐啊。她以袖遮了口,抬頭果然見到司馬瑨的臉色不大好。

  唉,誤會啊!剛要解釋一下,結果一張口又彎腰吐了。

  ☆、第67章 目睹

  御書房內,司馬玹狠狠拂袖掃了案頭,奏章和香爐茶盞都滾了一地,桌球作響。

  高平跪在地上不敢抬頭:“請陛下責罰!”

  司馬玹是最能克制自己脾氣的人,如今卻已忍無可忍。

  清君側向來是謀反最好的旗號,打著這個旗號司馬瑨就能堂而皇之地攻進來,誰也阻擋不了。

  “荀淵到何處了?”大約是常年養成的習慣,即使已經盛怒,司馬玹的語氣依舊算不上兇惡,甚至可以算是冷靜溫和。

  聽到他問這個問題,高平總算振奮了一些:“回陛下,應當在渡江了。”

  司馬玹站直了身子,從玉階上方緩緩走下來:“你暫時就不要露面了,去傳諸位世家大臣來見。”

  “是……”高平垂著頭,悄悄看了一眼他的神色,躬身退了出去。

  司馬玹站了片刻,出殿回了寢宮長樂殿。

  沒有讓內侍伺候,他自己親手換上了十二旒珠的冠冕和龍踏祥雲的朝服,最後又從床頭的暗格里取了一卷黃絹出來,納入袖中。

  走出殿去,著內侍傳旨,他要親自去東籬門的城頭。

  濃雲遮了穹窿,大風狂作,半分感覺不到風和日麗的氣息。

  白檀已經被司馬瑨送回帳中休息。她還沒用早飯,方才吐了半天也只是吐酸水,一會兒又好了,料想可能是餓的,所以就乖乖去帳中吃飯去了。

  城下情勢已經一觸即發,司馬瑨只稍微陪伴了她片刻便去調撥兵馬了。

  大軍已經被重整,壓去城下,司馬瑨打馬領兵在前,玄甲凜冽,馬嘶蕭蕭,隨時都可以發起攻城。

  城樓上原本搭弓嚴陣以待的士兵們忽然撤了手退開了去。他眯了眯眼,看到上方露出了諸位世家大臣的身影,竟然與守軍們站在了一排。

  “司馬玹這是要拿世家來擋本王的路了。”司馬瑨轉著手裡的馬鞭,似笑非笑地看著上方。

  祁峰和顧呈聽了便笑開了,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笑的,反正就是要用笑來表達對此舉的不屑就對了。

  上方的大臣們神色各異,王丞相、謝太尉和白太傅站在中間,最邊角的位置站著王煥之,看他姿態倒是挺悠閒的。

  不過片刻,大臣們忽然動了動身子,朝兩邊分撥開去,司馬玹已經走到中間,垂著頭,溫和的問話傳了下來:“凌都王這是要反麼?”十二旒珠隔了他的視線,在風中微微搖曳。

  司馬瑨笑道:“陛下何出此言?臣弟是要清君側,免得有小人挑撥你我君臣關係,也好讓都中儘快恢復如常,世家大族可以安心徹查亂黨。”

  司馬玹一手扶著城頭石磚:“那就是說凌都王非要入城了?”

  司馬瑨糙糙抱了一下拳:“陛下英明。”

  話音散在風裡,風卻又大了一分,仿佛連大地都被吹得開始震顫。隨著風聲,遠處傳來了隆隆的馬蹄聲。

  斥候打馬飛奔而至,在司馬瑨面前稟報,發現了逼近的大軍。

  上方視野開闊,大臣們已經轉頭看了過去,左側滾滾塵煙里趕來了大軍,當前士兵高舉著衛字大旗。不過片刻,右側竟也趕來了烏壓壓的一片大軍,踏過曠野,直奔到營地百丈外停住,當中豎著荀字大旗。

  司馬瑨的軍隊恰恰被夾在了中間。

  這陣仗和聲勢太大,連白檀都感覺到了,連忙從中軍大帳里跑了出來,貼著營門邊望出去,兩邊都是cháo水一般的大軍。

  瞬息萬變,司馬瑨頃刻間就落了下風,她的手心裡都緊張的冒出了汗來。

  仰頭朝城頭上看去,司馬玹一手扶著城頭上的護欄,依稀能看見他臉上溫和的笑,風中送來了他痛惜的話語:“千齡,朕多年來對你恩寵有加,你為何要這般想不開,行差踏錯?”

  白檀蹙著眉,又轉頭去看司馬瑨,他倒是依舊穩穩地跨在馬上,冷聲道:“臣弟不是個喜歡多話的人,陛下不用扣罪名,下令動手就是了。”

  司馬玹嘆了口氣,朝身後看了一眼,一名守將立即上前,舉起旗幟朝兩邊用力地揮舞了一下。

  軍令已傳,捉拿叛軍。

  白檀立時心提到了嗓子眼。

  遠處的衛雋銀甲白袍,跨在馬上一動不動,身後的大軍靜默無聲,像是陷入了泥潭,膠著凝結而成一片死寂。

  他遙遠的對面,荀淵黑甲紅袍,跨馬而立,也悄然毫無動作。

  出乎意料,兩邊像是壓根沒看到城頭上的旗語一般。

  白檀疑惑地看向上方,司馬玹似乎也很意外,又轉頭看了一眼身後,那名守將趕緊又揮動旗幟,這次分外用力。

  然而等待許久,依然毫無回應。

  城頭上的大臣們大概也察覺出異常了,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起來,司馬玹的臉色漸漸變了。

  低低的笑聲在風裡迴旋,司馬瑨仰頭道:“看來衛荀二位將軍並不認為臣弟是叛軍,陛下一定很失望吧?”

  司馬玹扶著城磚的手緊了緊,衛氏和荀氏都不問朝廷紛爭,只忠於皇權,現在竟然不聽他調動。

  司馬瑨何德何能,能讓這兩人都為他所用?

  別說白檀了,就是祁峰和顧呈也都很震驚,難怪之前司馬瑨不擔心荀淵,還要幫他渡江,分明就是幫自己啊!

  兵臨城下,帝王眼前卻是六軍不發,本是人人誇讚的帝王,為何如今會落到這般田地?

  司馬玹的雙手指節都已泛白,許久,他慢慢站直了身子,從袖中取出那封信來:“凌都王聽信讒言,才會走到今日這步,也罷,朕就讓你見一見真正的先帝遺詔。”

  此言一出,四下皆驚。

  司馬玹托著那捲黃絹,遞給王敷:“丞相可以先看一眼,這是當初你親眼見過的那份遺詔吧?”

  王敷離他很近,接過來展開,浸著薰香的黃絹氣味有些過於刺鼻了些,他皺著眉合上,雙手奉還:“的確是當初老臣與謝太尉一起見證過的那份遺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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