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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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析秋還是卯正便醒了……

  她翻了個身,看見蕭四郎睡在她身後,平日冷冽深邃的眼眸闔著沒有了令人膽怯的威懾,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睡容在析秋眼中竟有一絲孩子氣,她伸出手,情不自禁的去描繪他的面容,自眉梢而下一點一點移動……

  院子裡靜靜的,便是鳥兒的啼鳴也不曾傳來,析秋勾唇輕笑起來,心裡有種異樣的安寧。

  收回手,她緩緩放在小腹上,昨晚,那裡會不會如她祈禱的那樣,有了一個小小的蕭四郎呢?

  忽然,手背之上被一隻大手覆蓋,析秋轉頭去看就見蕭四郎已經睜開雙眼,長長的丹鳳挑著眼梢,笑意從眼底漫出來:「在想我們的孩兒?」

  析秋紅了臉,卻還是誠實的點了點頭。

  「傻丫頭,或許昨晚的努力並未成功呢。」蕭四郎俯身看著她,在她額頭鼻尖上輕吻著,眸中的情緒濃濃的,愛意瀰漫。

  析秋挑了眉,想到昨晚在池子裡……直至半夜才回來休息,若不是怕她受涼,只怕是……

  「今兒要回去,妾身要起身去收拾東西。」析秋動了動,不由後悔,她怎麼會一大早去想孩子的事兒。

  蕭四郎輕笑起來,在她嘴角輕啄著,手在析秋未著寸縷的身體去遊走撫摸,落在纖細的幾乎能折斷的腰肢上,他道:「回去不過一個多時辰,我們在天黑前趕回去。」

  「還是早些回去吧。」析秋想了想道:「和娘說了今兒回去,若是我們遲了,她定是會在府里等一日的。」在找藉口。

  蕭四郎抿唇笑了起來,捏了析秋的鼻子,道:「鬼丫頭!」翻身坐起。

  析秋鬆了口氣,又立刻環上他後背抱著,笑著道:「不是冬日還來嘛,妾身可記得呢。」

  身後軟軟的抱著,清香入鼻,蕭四郎心底儘是愉悅,伸臂將她拉過來蜷在自己懷裡抱住,輕聲道:「那何時來,重陽來可好?」大有要將時間落實的樣子。

  析秋靠在他的手臂上,他像是抱嬰兒一樣抱著她,蜷在他懷裡能聽清晰的聽到他胸堂跳動的聲音,溫溫熱熱的肌膚貼在一起,析秋面頰微紅點頭道:「四爺是一家之主,自是聽四爺。」

  四爺卻是一本正經的嗯了一聲,回道:「既如此,那我們索性搬來這裡,四季如春景色如畫又安靜的很……」

  析秋知道他不過說說,他們每個人都有必須要做的事兒,哪能就這樣隨隨便便住在山裡頭,她想著便很順從乖巧的點了點頭,回道:「嗯,聽四爺的!」

  蕭四郎哈哈笑了起來,越發的歡喜,道:「在門前種幾壟菜地,門後栽了花……還要搭一架鞦韆……」析秋補充道:「院子後面有塊空地,妾身想種些藥材……」

  「好。」

  兩人就這樣旖旎的擁在一起,靠在床頭輕聲細語的說著,自冬日來別院一直說到大周各處的風景,說到塞外風土人情,又說起民風美食馬匹行運……

  直到門外春柳和碧槐,碧梧墊著腳聽了半天,春柳道:「聽道聲音了嗎?也不知起了沒有!」

  碧梧伸長了耳朵,搖頭道:「好像聽到了四爺的聲音,不過也不確定。」

  三個人嘆氣,夫人沒喊她們不敢進去,可現在已經辰時了……

  恰好岑媽媽從外面進來,碧槐雖平日機靈但男女之事上也不過是個孩子,也不見得比春柳和碧梧懂的多,便拉著岑媽媽問道:「夫人還沒起,說是今兒要回去的,我們想進去收拾東西,可是……」

  「難得出來,讓夫人多睡會兒。」岑媽媽曖昧的看了眼房間,指著三個人道:「都各自去忙吧,留個人守在外面便成了,索性也沒什麼事,何必急在一時。」

  三個人見岑媽媽表情頗有深意,可又不明白其中含意,只得各自點頭準備散了,正在這個時候房間裡夫人說話聲傳了出來,幾個人聽見立刻鬆了一口氣,碧梧更是笑著道:「我去打水。」說著蹬蹬跑去端水。

  岑媽媽看著幾個人直搖頭。

  等服侍蕭四郎和析秋起床,大家吃了早飯便開始收拾回程的東西,出了箕尾山析秋想到普寧師太,又去普濟寺的山門腳下去逛了集市,她坐在馬車裡就看見碧梧一會兒拿了個小梳子,一會兒捧了三五根糖葫蘆,稍後又包了一包油炸豆腐,她笑著和碧槐道:「你也別守著我了,去看著她,回頭免得被人用的吃的拐走了。」

  碧槐笑著點頭,也下了車隨著碧梧和岑媽媽去逛。

  析秋聽著車外的人聲鼎沸,便閉著眼睛靠在車壁上打著盹兒,等帘子掀開一股清風灌了進來,蕭四郎進來了,析秋迫不及待的問道:「見到師太了嗎,她可好?」

  蕭四郎坐下來,析秋給他倒了茶遞過去,他回道:「很好,說是等到中秋節時去府中看你。」停了停他又道:「你若是念著她,不如我們今晚在普濟寺宿一夜罷。」

  析秋搖了搖頭,已經在想中秋節的安排。

  馬車又動了起來,春柳和碧槐碧梧以及岑媽媽四個人坐在車裡細細去數各人買來的東西,難得出來一趟大家都顯得很興奮。

  等到了府中,春柳帶著鑫哥兒和敏哥兒以及晟哥兒早早候在了儀門內,蕭四郎當先下了馬車,三個孩子恭恭敬敬的朝他行了禮,等見到析秋就撲了過來,你一句我一句的道:「四嬸嬸您終於回來了,我們可等了好久了。」

  析秋摸著鑫哥兒的頭道:「這天多熱,怎麼不在房裡待著,瞧這一頭汗的。」又去看熱的小臉紅撲撲的敏哥兒,拿了帕子給他擦汗,晟哥兒也湊過來笑道:「四嬸嬸,別院好玩嗎?有沒有看到松鼠和箭豬?有沒有給我們帶禮物?」

  蕭四郎看著幾個人圍著析秋嘰嘰喳喳的說著話,他面無表情打了招呼道:「我去外院看看。」又轉身對天誠吩咐道:「你送夫人和幾位小爺回去。」

  析秋和幾個孩子行禮,蕭四郎便轉身去了外院。

  「我們回去吧。」析秋牽著三個人,邊走邊道:「買了禮物,回頭讓春柳拿給你們。」

  三個人便點頭不迭去問別院什麼樣子,山上面什麼樣子,能不能放風箏,析秋有沒有騎馬。

  析秋笑著回著,春柳和碧槐跟在後頭撐傘,析秋怕三個人曬著就叫了滑竿來,一路去了太夫人院子裡。

  太夫人見她回來,上下打量了遍問道:「……我也好些年沒有去,那邊可還規整?」

  析秋笑著回了,太夫人就從身後拿了個紅木的匣子出來遞給析秋:「你生辰也沒有在家裡過,這個算是補給你的。」析秋一愣,道:「不過小生辰,讓娘破費了。」

  太夫人無所謂的擺擺手:「我都老了,這些東西留著也無用,不如送給你們呢……打開看看可喜歡。」

  「謝謝娘。」析秋接過匣子打開,就見正紅姑戎的里子上,躺著一隻鳳凰展翅六面鑲玉嵌七寶明金步搖,耀眼奪目,她驚訝的看向太夫人,道:「娘,這……太貴重了。」

  太夫人見她喜歡,便呵呵笑著道:「哪裡貴重不貴重的,年輕時侯爺送的,可那會兒貪利索不愛這些,這會兒想戴又戴不出去了,你戴著剛好。」

  析秋又謝了,讓碧槐收起來,又從春柳手中拿了包袱出來,拆開道:「繞道去了普濟寺,在山門上見了這些東西有意思,就隨意買了。」說著拿了陶土烤的手爐出來,藍白條紋上的漆,上頭浮雕著壽星翁的圖案,兩頭都有把手,冬日裡暖手能將手從把手裡穿過去又不會擔心手爐會從手裡滑出去摔了。

  太夫人看著析秋遞給她,驚詫的道:「送給我的?」說著笑呵呵的接過手爐,拿在手裡左右去瞧,和吳媽媽道:「這小玩意做的可真有心思,大小女子用剛剛合適。」

  「和娘的東西不能比,就多些巧趣。」

  太夫人點頭回道:「這好的東西精貴,做的時候也小心,奇巧的樣子商家也不敢做,若是沒了市面好的東西也糟蹋了,反倒這些不值錢的東西,卻常有令人驚喜的模樣。」

  析秋應是,又拿了個包著紅花棉布的美人捶給吳媽媽,吳媽媽也是笑著收了,三個孩子就圍在包袱邊,晟哥兒拿了把木製的寶劍,鑫哥兒得了個竹製的長笛,敏哥兒則是一個推演九宮格的匣子。

  一屋子的人圍在一起說說笑笑,又聊到碧梧采的野菜很難吃,碧梧紅了臉道:「……奴婢小的時候在家中記得娘常做了給我吃,味道很好,這會兒吃出來卻不是那個味兒了。」

  太夫人笑指著碧梧道:「這丫頭,小時候吃的現在再去吃可就不見得好吃了,年紀不同自是口味也有變化。」

  碧梧連連應是。

  大夫人從門外進來,見到析秋回來,笑著點了點頭:「原以為你們晚上才到……怎麼不多住幾日。」析秋笑著行了禮,回道:「心裡惦記著家裡的事兒,便是住下了心裡也不安。」

  大夫人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笑著坐在析秋的對面。

  鑫哥兒就從包袱里拿了木製的漏勺出來:「伯母,伯母!」說著賣弄似得道:「這是四嬸嬸買的,說是給您澆花用的。」

  大夫人看著眉梢微挑,朝析秋看去,析秋笑著道:「瞧著好玩,隨便買的。」

  「謝謝!」大夫人接過來交給一邊的唐媽媽,笑著道:「讓四弟妹破費了。」

  析秋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太夫人就笑著道:「你才回來風塵僕僕的,先回去梳洗換了衣裳,晚上到我這裡來吃飯。」

  析秋點頭應是,和大夫人打了招呼,就先回房梳洗換衣裳。

  春柳跟在她進房服侍,析秋問道:「這一日,家裡可有發生什麼事兒?」春柳看了眼門口,回道:「旁的事沒有,二房那邊倒有兩樁。」

  析秋洗了臉,拿帕子擦著臉應道:「嗯。」春柳便回道:「紫鵑來領了兩次牌子,一次說是二房裡沒了血燕,拿牌子領了四兩回去,一次說是二夫人覺得冷,蓋著被子也不覺得暖和,要領霜碳!」

  析秋一愣,迴轉看著春柳挑眉道:「覺得冷,要領碳?」

  春柳也覺得匪夷所思,不確定的問道:「奴婢也覺得古怪,就存了心思只給了她一半,剩下的一半奴婢親自送過去的,進去時果真見二夫人房門上掛著帘子,騰騰的熱氣冒出來。」

  二夫人到底在想什麼?大夏天覺得冷,是真的覺得冷,還是另有目的?

  「這件事太夫人知道嗎?」析秋問道。

  春柳點了點頭,回道:「吳媽媽也去瞧過,和奴婢一樣也覺得不可思議,還請了太醫來府里,太醫也說不出到底什麼病,可二夫人就是覺得冷。」

  析秋擰了眉沒有說話,又問道:「那另外一件事呢?」

  「是連翹。」春柳回道:「她被太夫人抬做了姨娘。」

  析秋一怔,隨即又覺得仿佛在意料之中,連翹會有這樣的心思,也是因為紫檀的事兒讓她有的:「是太夫人有意的抬的,還是侯爺要的?」她是知道太夫人挑了好幾個出色的丫頭由吳媽媽在調教,等過些日子就送去蕭延亦房裡的,既然她當初沒挑連翹,就不會現在臨時挑了她。

  「是侯爺要的。」春柳就將那天晚上的事兒和析秋說了一遍,又道:「……歇在凌波館裡的。」

  凌波館可是連二夫人也沒有去過兩次,侯爺竟是留了連翹在裡頭留宿。

  析秋點了點頭,想了想道:「回頭你去庫房找幾喜慶的布,再挑一套頭面給連翹送去,就當我們給她賀喜了。」

  春柳應是。

  析秋換了衣裳出來,門外就已經有婆子來回事:「二夫人說往後不用給她房裡送吃食,她的一應吃食都從小廚房走。」

  「那你就聽她安排吧,平日買了食材就撥一些過去。」析秋想也沒有想便應了,廚房裡還是有些婆子是二夫人當初安排的人,她便是不同意,她們私下裡也會送過去,她又何必做這明面的上的惡人。

  婆子應是退了出去。

  等蕭四郎回來,析秋和蕭四郎便一起去太夫人房裡,仿佛是刻意準備的,兩桌子的菜擺在次間裡,析秋要去幫著擺碗筷,太夫人笑著道:「不用,你坐著歇著。」

  析秋微微愣了一愣,就看著吳媽媽笑呵呵的去擺碗筷。

  「雖說生辰過了,可也算是老四單獨給你過的,今兒我們在家裡就補一個!」太夫人笑著說完,析秋走過去扶了她的手,紅了臉道:「一個小生辰,反倒是我……」

  說不下去的樣子。

  太夫人顯得很高興,大家隨著她如稍間各自在座位上坐了下來,氣氛愉悅的吃了飯又上了壽麵,回到稍間裡去喝茶,大夫人就笑著拿了禮物出來:「你後院種了三七,這本書或許能幫上你。」

  析秋謝了接過來,書面泛黃紙張有些脆硬,就見上面寫著《草本》二字,析秋一愣看向大夫人道:「這本書早就失落了,太貴重了,大嫂。」

  「我留著也無用。」大夫人淡淡的道:「你常與藥材打交道,送給你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析秋又是謝了,讓碧槐小心收著。

  晟哥兒就從碧紗櫥里抱著個東西跑出來,蹬蹬蹬的湊到析秋面前,笑嘻嘻的一股腦的塞在析秋手裡,道:「四嬸嬸,這是我自己做的,送給你!」

  「謝謝晟哥兒。」析秋拿起一堆零零碎碎的東西,抖開來才發現是只長了許多腳的蜈蚣燈籠,她笑著道:「真好看,謝謝晟哥兒。」

  太夫人樂呵呵的樣子,晟哥兒紅了臉道:「其實……其實也不算我一個人做的,宋先生也幫忙了。」

  「是嗎,可是我們晟哥兒還是很厲害,這個燈籠做出來費了許多功夫吧,四嬸嬸很喜歡,謝謝你!」析秋攬著他,摸著他的頭謝道。

  晟哥兒眼睛明亮,忙點著頭偎在析秋身邊。

  鑫哥兒和敏哥兒則一人拿著長笛,一人抱著蕭出來,敏哥兒道:「母親,我和鑫哥兒沒有禮物……」說著看向鑫哥兒又道:「我們給您吹首曲子行不行?」

  析秋笑著點頭,洗耳恭聽的樣子:「好啊!」

  鑫哥兒和敏哥兒就一人站在一邊,兩人嘀嘀嗚嗚的試了半天的音,鑫哥兒起了頭,兩個人竟是很熟練的合奏了一首《秋湖月夜》,曲調悠揚抑揚頓挫,敏哥兒比先前的水平進步了許多,析秋愣在哪裡,看的出來兩個人是練了許久的。

  一曲完畢,太夫人鼓掌笑道:「真好聽,鑫哥兒和敏哥兒吹的都快趕上樂師了。」

  大夫人也微微點頭,就連蕭延亦也點頭道:「前後雖有些趕,但能吹出意境也屬難能可貴了。」鑫哥兒和敏哥兒越發的高興,興奮的小臉紅撲撲的。

  蕭延亦看著鑫哥兒,目光又從析秋臉上划過,手在衣袖裡動了動,又放棄似的鬆開。

  等析秋和敏哥兒回房裡,析秋問他:「你是練習了很久了?什麼時候開始練的?」

  敏哥兒垂著頭,小聲道:「自上次母親說喜歡秋湖月夜,我便開始練了。」析秋笑著在他臉頰親了一口,回頭看向負手站在的一邊的蕭四郎,臉上滿是暖暖的笑意。

  第二日一早,蕭延箏就從龐家趕回來,捧著禮道:「初八就想回來的,可又聽說你和四哥去別院了,就忍著沒回來。」說完,又很八卦的湊在析秋耳邊笑著問道:「聽說別院後頭有座溫泉,可是別家的別院裡都沒有的,四嫂和四哥有沒有試試?」

  析秋紅了臉,推開蕭延箏笑著道:「姑奶奶嫁了人說的話果然和在家裡時不一樣了,這樣的話也能說得出了。」說著又笑著道:「那你和龐大人呢,過的如何?」

  這次輪到蕭延箏鬧了個大紅臉,拍了析秋的手,笑道:「夫妻不就是那樣,哪有好不好的。」說完,又紅著臉看著析秋,小聲道:「我前兩日身子不適,他夜裡不睡也要守在床前陪著我。」

  「你哪裡不舒服?」析秋聽著就以為她舊病犯了,蕭延箏忙擺著手解釋道:「不是,是……是我小日子來了,也不知怎麼了,就突然疼的厲害,他一整日守著我。」

  析秋聞言鬆了口氣,握了蕭延箏的手道:「瞧著我們龐姑爺果然是心細的。」

  蕭延箏紅著臉沒有反駁,析秋看著她這樣知道她過的幸福,心裡也放了心,至於龐家房裡頭的通房,既然蕭延箏沒有放在心上,她也不會刻意提起來。

  送蕭延箏去太夫人房裡,邱媽媽就來了,帶了江氏的禮,佟析硯的禮,佟析玉的禮,還有夏姨娘,羅姨娘的禮物,最讓析秋驚訝的是連梅姨娘也送了一對親手繡的護膝來。

  她收了讓邱媽媽帶著了禮回去回了,一會兒錢夫人身邊的媽媽,阮夫人身邊的媽媽以及唐大奶奶身邊的媽媽前後來了,皆是捧著禮,她們常來常往析秋讓人收了造冊,備了回禮送回去,隨後沈夫人和盧夫人以及韓夫人也讓人送了禮來。

  就連榮郡王妃也讓身邊的榮媽媽送了一座雞翅木的插屏,上次蕭延箏大婚見過一次,析秋笑著收了,關切的問道:「郡王妃的日子是不是就是這個月?」

  榮媽媽笑著回道:「在月底,不過也有早有遲!」析秋聽著點了點頭,又笑著道:「代我謝謝郡王妃,她懷著身子,按理我該去登門叩謝才是,卻又怕若真是去了反倒給她添麻煩,就想著等洗三禮的時候,再上門湊個熱鬧討杯喜酒喝。」

  「四夫人能去,郡王妃定然很高興。」

  析秋又讓春柳陪著榮媽媽去看望了二夫人。

  收了這麼多的禮,她就覺得事情發展的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晚上蕭四郎回來,她將今天一天收的禮單拿來給他看:「……她們怎麼會知道我過生辰,還這樣隆重的送了禮。」

  「你是二品夫人,又是侯府的四夫人。」蕭四郎不以為然:「她們送你也不足為奇,收了便是。」

  析秋卻是心裡不安,嘆道:「若是娘的生辰收了禮倒也說的過去,我平日與她們也不常來往的,收了禮反倒有些過意不去。」尤其是沈夫人的禮,是一座青玉浮雕的麻姑獻壽約莫半個炕幾那麼大,便是看玉質也知道價值不菲。

  她忽然想到蕭四郎,問道:「可是最近朝中有什麼動向,還是四爺得了什麼重要的差事?」否則沒法解釋這些人的行為。

  蕭四郎挑眉搖頭道:「沒有。朝中最近除了蔣大人被彈劾的事以外,便是市舶司重設的事還在議程上,運河兩岸河緹加固,衛輝府滑縣李固渡洪災……」蕭四郎說了七八件事,隨後一頓又道:「依夫人看,為夫該在哪一處得了要職?」

  析秋便擰了眉頭,蕭四郎看著她滿臉憂慮的樣子,笑著道:「她們敬你,不但是因為你是蕭四夫人,也是因為敬重你,這些人中倒也沒有不可交的,你適當放寬了心便是。」

  析秋嘆了口氣點了點頭,此事就沒再提,月中的時候兩房陪房從兩處莊子裡回來,析秋找來阮靜柳商議了各處要種的藥材,通州以枸杞,沙棘,付明子,薄荷和石斛為主,山東一處一百畝的莊子由鄒伯昌打理,種五倍子,黃柏等,另一處蕭四郎送他時莊子裡頭原就留了個管事,名叫譚澤戎,一家八口人一輩子守著莊子,東家賣了莊子他們卻留了下來,他們原是要來京城拜見析秋,析秋則因為路遠又因為蕭四郎曾見過覺得還滿意,就索性讓他們年底再來,安排了幾處莊子,析秋便開始準備中秋節各府的節禮。

  佟析硯的繡莊在七月中開張,招了十二個繡娘,一開始也就只能接一些小的單子,外府里小姐的嫁衣,蓋頭喜服等一應的東西,析秋又拿了銀子讓邱媽媽去繡莊裡訂了十幾條湘繡的帕子,等月底繡好拿到時,瞧著針線和手工確實不錯,看來這一批繡娘皆是不錯。

  她讓春柳一個個按照那些常來往的夫人名單,一一去送了一條,家裡頭給太夫人,大夫人和蕭延箏各留了一條。

  八月初的時候,各處回的節禮,析秋整日裡忙著中秋節的事兒,又有應天的華大嫂子來信,說是家裡頭哥兒十月初十成親,她和太夫人待在庫房裡挑了兩天,才挑了個一對前朝的梅瓶當做賀禮送去了應天。

  月中的時候榮郡王從承德回來,月末郡王妃產下一子,洗三禮那日析秋並未依言去見觀禮,倒是蕭四郎和蕭延亦應邀去喝了酒,半夜回府析秋幫蕭四郎洗漱,問道:「都聊了什麼?」

  蕭四郎洗了臉,眼角含著笑意道:「說是認識了當地的商戶,手裡有座鹽礦!」出了淨室在房裡坐下。

  「四爺!」析秋坐在他面前:「您和侯爺答應了?」大周嚴禁開私鹽礦產,便是如藤家當初的一船私鹽,聖上藉此便抄了藤家,雖說聖上對藤家早存了心的,可從此事也能看出,聖上對鹽業上的態度。

  蕭四郎摟著她,順著她的背,示意他不要緊張,回道:「我和二哥的意思一樣,並未直接拒絕,可也不會參與。」

  析秋鬆了口氣,又覺得自己太過緊張,榮郡王的敏感身份,私鹽所含的風險,她能想得到蕭四郎和蕭延亦又怎麼會想不到,她想了想回道:「想必榮郡王讓您和侯爺參股也不過是想到時候事發,也能藉由法不責眾一說罷了,否則這樣私密的事,他又怎麼敢讓外人知曉。」

  蕭四郎讚賞看著她,笑著道:「自是如此,便是我們知道,到時候說起來也是有知情不報之罪。」

  「那四爺打算怎麼辦?」是告訴聖上,還是幫著隱瞞下去?

  蕭四郎端了茶喝了一口,搖了搖頭道:「此事暗中所牽之人必不會少,但凡不出,便是查出了屆時朝中又會是一場動盪……」析秋隨即接了話道:「四爺的意思是,此事既有人參與,便定有人看在眼中,所以……」後面的話沒有說話,一件事有人參與其中同流合污,就必然有人旁觀瞧在眼裡,若是漸漸聲勢歇了下去也就罷了,若是有人賺的盆滿缽滿的,眼紅之人便大有人在,況且,沈家可一直緊緊盯著榮郡王的,有他們在,宣寧侯府反倒成了旁觀的,只要宣寧侯府的立場明確,到時候自然有人幫他們摘乾淨。

  「郡王妃誕下一子,郡王府如今也是水裡熬油中烹之時,郡王的作風也太過大膽了。」析秋嘆了口氣,又問道:「說是太后娘娘回京過中秋,可有此事?」

  蕭四郎聽著便點了點頭,道:「已經啟程,預計七八日後便到。」

  析秋想到了二夫人,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麼事情。

  第二日,她吩咐春柳:「平日裡多注意二房的動靜,二夫人那邊切不可小心大意了。」

  春柳知道二夫人的手段,自是一百二十的小心,回道:「奴婢省的。」

  兩個人正說,外院的婆子就領著邱媽媽來了,邱媽媽穿著一件素青色的比甲,頭上戴著牡丹花銀簪,乾淨利落的樣子。

  析秋每次看見邱媽媽心便提了起來,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邱媽媽看著析秋的樣子,隨即笑了起來,給析秋蹲身行了禮,笑著道:「恭喜六姑奶奶,這次可是大喜事!」析秋聽著便是一愣,想不到近日哪裡還有什麼喜事,便問道:「何事大喜?」

  邱媽媽就掩面笑著道:「是夏姨娘!」析秋和春柳對視一眼,雙雙不明白邱媽媽說的什麼意思,邱媽媽見兩人一臉迷茫的樣子,也不再賣關子,而是笑著道:「夏姨娘今兒一早查出來,有喜了,整兩個月!」

  「啊?」析秋愣了半晌,才確認道:「姨娘有喜了?」

  邱媽媽忙點著頭道:「大老爺這會兒可高興了,一得了消息立刻遣了奴婢來告訴您,讓您抽空回去一趟。」說著掩面笑道:「勸勸夏姨娘,這會兒夏姨娘正臊的躲在房裡怎麼也不肯出來呢。」

  析秋終於笑了起來,她想到當初和姨娘說讓她再給她生個妹妹時,她便是滿臉羞紅的樣子,這會兒沒想到竟是夢想成真了,想想也不奇怪,她不過才三十出頭一點,依舊是風華正茂的時光,便是有身孕也在意料之中。

  她立刻笑著點頭道:「你回去告訴父母和姨娘,就說我明日一早就回去。」

  「是!」邱媽媽又道:「大奶奶說讓您不要著急,家裡頭有她在,讓您放心!」江氏的意思析秋明白,大太太雖然不能動,可不還有個房媽媽在嗎,這會兒再生了孩兒雖不能影響佟慎之的利益,可在大太太病入膏肓的時間裡,夏姨娘懷孕的消息傳了出來,以大太太的性格定然是勃然大怒才是。

  她面含謝意:「替我謝謝大嫂。」說著就轉頭對春柳吩咐道:「快開了庫房,將房裡頭所有補身子的都取些出來,一些帶回去給姨娘,一些帶回去給大嫂。」說完,她激動的又走了兩步,自言自語道:「我記得還有庫房裡還有匹繚綾和夏布,你帶著人找出來,現在裁了出來做衣衫,明年四五月孩子出生剛剛穿得。」

  邱媽媽看著析秋的樣子直笑,春柳也在一邊樂個不停,佟府很久沒有喜事兒,如今夏姨娘有了身孕,也算是一掃陰霾了。

  春柳帶著人將析秋要送回去的東西搬上車,析秋則真的在房裡去裁布料,她拿了敏哥兒小時候的衣裳出來做比對,裁了滿桌子的布料,碧槐和碧梧也笑容滿面的在一邊幫忙,三個人圍著小衣裳評頭論足的,蕭四郎回來便愣住,看著玫瑰床上鋪好的小衣裳,眼睛明亮的看著她:「這是孩子是衣裳?」

  碧槐和碧梧笑著退了出去。

  析秋回頭看著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定然是誤會了,忙解釋道:「是姨娘……」她說著也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她都這麼大了,姨娘如今又再開懷生子,她是無所謂就是不知道蕭四郎會怎麼想,可這件事總要和他說,析秋想了想還是道:「邱媽媽來說,姨娘懷了身子。」

  蕭四郎聽著一怔,表情一瞬有些失落,但隨即浮上笑意,點了點頭道:「那我明天陪你回府去和岳父討杯水酒喝。」

  男人之間……析秋笑了起來,放了剪刀服侍蕭四郎換了衣裳,道:「四爺明天難得休沐一天!」蕭四郎看著她很高興,臉上的表情也輕鬆了許多,笑著道:「所以才要去和岳父討酒喝。」

  說著,兩人就笑了起來,析秋能想像得到大老爺老來得子的表情,恐怕連走路都會帶著風吧。

  第二日析秋和蕭四郎坐了車回了佟府,一進門便看到佟析硯沉著臉在門口迎她,析秋一愣問道:「怎麼了?」難道是因為夏姨娘懷孕的事所以不快?!

  想了想她又覺得佟析硯不是這樣的人。

  果然,佟析硯挽了她的胳膊解釋道:「是娘,這會兒真發著脾氣呢,誰也不見,非要夏姨娘去給她立規矩。」說著嘆了口氣:「生病了反而脾氣比以前壞了些。」

  析秋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佟析硯轉頭來看析秋,笑著道:「這會兒好了,我們可能又要多個弟弟或是妹妹了,你快去看看姨娘吧。」

  析秋心裡確實惦記著姨娘,便和佟析硯打了招呼,和蕭四郎一個去外院找大老爺,一個去了夏姨娘的東跨院。

  還未進門,就聽到羅姨娘歡快的笑聲,見析秋進來,羅姨娘很爽快的迎了過來,笑著道:「……六姑奶奶回來的正好,快去勸勸你姨娘,這會兒竟是連飯也不肯吃了。」

  析秋進門,就見院子裡多了三四個小丫頭,還多個面生的婆子,看來是大老爺新遣進來服侍夏姨娘的。

  析秋微微笑了,朝羅姨娘點了點頭,便掀了帘子進了房間,夏姨娘穿著裡衣躺在床上,一見到析秋她就側開臉眼淚落了下來,羅姨娘自動的退了出去,析秋過去坐在夏姨娘身邊,問道:「姨娘,您怎麼好好的哭了?」

  「六姑奶奶。」夏姨娘眼睛紅紅的,臉也是緋紅一片:「這麼大年紀,說出去可不是……」

  「姨娘。」析秋笑著道:「您還這麼年輕,父親年紀又不大,這是我們府里人少,若是換做別的府里,便是孫子比兒子大十幾歲的也是常有的,這半點也不稀奇,您全不要有心理壓力。」

  「可是……」夏姨娘垂著頭,握著析秋的手看著她:「你和七少爺都這麼大了。」

  她還是怕自己和七弟介意。

  「我和七弟一直很希望多個弟弟妹妹,如今有了我們高興都來不及。」析秋說著頓了頓,又道:「還記得大老爺回來時,我們還曾說起這件事,如今也算是夢想成真了,我昨日半日就裁了七八套衣裳出來,姨娘懷著身子也不要動手,往後我得空做好了就讓人送過來。」

  夏姨娘看著析秋就長長嘆了口氣,不過臉色卻比剛才好了許多。

  析秋就回頭吩咐秀芝去準備吃食,勸道:「至於大哥大嫂那邊,你也不用擔心,大嫂都快生了,她心裡比誰都敞亮,自不會存了不悅,至於大太太……」她貼在夏姨娘耳邊道:「您只要防著房媽媽便就可以,大太太不還有大老爺制肘著,再說,你這一胎是大老爺老來子,他這樣重視怎麼會讓您出事。」

  「我知道,可是我這心裡頭……」夏姨娘抹了眼淚,正要說話外面秀芝就探了頭進來道:「七少爺回來了。」夏姨娘聽著眼睛一亮朝門口看去。

  佟敏之跑著進來,依舊有些童稚的臉上已經有了幾分大老爺疏朗的模樣,一進來看到析秋喊道:「姐姐。」就匆匆跑到床邊,盯著夏姨娘的肚子看,看的夏姨娘的臉騰的一下便紅了,析秋心裡也怕佟敏之介意,不由拽了拽他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佟敏之從愣怔中醒了過來,就嘿嘿笑了起來,看著夏姨娘問道:「姨娘,這裡面真的有個弟弟?」

  「這孩子!」夏姨娘哭笑不得:「現在哪裡知道是弟弟還是妹妹。」說著一頓又擔憂的看向佟敏之:「七少爺想要弟弟?」

  析秋皺著眉頭看向佟敏之,就見佟敏之連忙擺著手笑著道:「不……不是,不管是弟弟還是妹妹我都喜歡,只是……只是……」他看了看析秋又看了看夏姨娘,笑著道:「要是弟弟那是最好不過了。」

  析秋和夏姨娘都鬆了口氣。

  佟敏之能毫無隔閡的接受,她們心裡的石頭也算是落了下來。

  析秋和佟敏之中午就留在夏姨娘這邊吃了午飯,蕭四郎則在外院和大老爺喝酒,下午析秋又去江氏房裡坐了會兒,江氏拉著她道:「娘那邊你不要介意,自從四妹妹回家,她便一直如此,常常發脾氣,便是房媽媽也被她罵哭了兩次。」

  析秋點了點頭,回道:「她身體不好,有些脾氣也是常理。」說著看著江氏的肚子道:「下個月就要生,穩婆可請好了,奶娘要不要我去**給你請了回來?」

  「穩婆上個月就定了,奶娘是我娘幫著找的,是莊子裡的一位媳婦子,月頭剛生的,奶水很足。」江氏笑著道:「一切都備好了,六姑奶奶不用擔心。」

  「那就好。我也不知能為你做些什麼,若是大嫂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就讓邱媽媽去告訴我。」

  江氏點頭應了:「……定不會和六姑奶奶客氣。」說著江氏又陪著析秋去大太太房裡問安,卻是連門也沒有進,房媽媽攔在門口臉色也不好看:「大太太這會兒睡了,六姑奶奶心意領了,改日再來吧。」

  析秋笑了笑,也不勉強便退了出來。

  晚上回去,大老爺親自來送蕭四郎,蕭四郎倒還好,唯有大老爺走路步子踉蹌顯然喝了不少,但面容上卻是一派喜色難掩。

  回到南牌樓,將夏姨娘懷孕的事說給太夫人聽,太夫人驚了驚隨即滿臉的喜色,笑著道:「這可真是大喜事。」又讓吳媽媽找了許多的布料和藥材給夏姨娘送去。

  析秋笑著謝了,等她出去太夫人就問吳媽媽道:「析秋這個月的小日子來了沒有?」

  吳媽媽搖了搖頭:「上個月是二十來的,這個月算算日子已經過了十來日了。」

  太夫人就笑眯眯的靠在了迎枕上:「我這些日子身子不大舒服,等中秋節前請了太醫來府里給我診診脈,也順便幫她瞧瞧。」

  吳媽媽聽著就笑了起來:「是!」

  析秋初七又回去了一趟,從醫館裡拿了許多藥材回去,又請了阮靜柳給夏姨娘診了脈,初八那日太后娘娘的鳳輦便到了京城。

  初九一早上,析秋還在梳洗中,春柳便敲門進來小聲道:「夫人,宮裡遣了太醫來,還來了個女官,直接去二夫人的院子裡了。」

  析秋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目光卻漸漸暗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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