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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后不在身邊,要聽父皇的話;以後可不要如此任性了,沐浴之後,要把頭髮好好晾乾;禮儀不願意守著也沒關係,你本就是大魏的公主,無人敢說什麼;不要總是同楊家小子瘋玩,舞刀弄槍的,若是傷著自己可如何是好……

  想說的話太多,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她張了張嘴,唇形緩緩變化——

  ……對不起。

  心底一遍一遍地默念著這三個字,理著頭髮的動作也又輕又緩,生怕扯疼了這孩子。

  “母后?”趙媛只是一個勁兒的理著頭髮,卻沒有束髮的動作,季堯華忍不住開口提醒道,“太醫說了,您不能久站……”

  積蓄了許久的淚水沿著面頰低落,趙媛使勁眨了眨眼睛,用著與平時無二的語氣回道:“不久的,很快……”

  她抬起一手、拭去面上的水痕,然後才輕輕攏起季堯華的長髮,手指穿梭,不多時,便挽起了一個精緻的髮髻來,隨即又將視線落到了桌上的妝奩之上,裡面的髮飾精緻細巧、件件都是精品,趙媛低頭端詳了一陣兒,卻抬手撥弄了一下上頭的暗門,露出了最底下那一夾層。

  那裡面,一個木簪靜靜地躺在錦墊上,這簪子似乎就是普通的桃木雕刻而成、也並非大師之作,上頭只有幾道粗糙的祥雲紋路。對比其它做工精緻的髮飾,這簪子顯得寒酸極了。

  趙媛卻珍而重之將它取出,輕輕摩挲了許久,然後才將它插到了季堯華的發間,她按著季堯華的肩膀,微微俯身,直到鏡中映出了兩人相似的面容,她對上季堯華映在在鏡中的眼眸,綻出一個溫柔的笑來,“堯華看看,喜歡麼?”

  ……

  紹德十六年,冬至,皇長子季堯念生。

  是日,皇后趙氏薨,諡曰孝烈。

  這日的天黑得格外早,冰涼的冷風穿過窗隙,就連燒著火炭的殿內也並無多少暖意。季懷直只覺得眼前一陣空白,那稟報的話語在他耳中來來回迴響過數遍,他才遲鈍地領會了其中的意思。

  悲傷、痛苦……還有隨之而來的憤怒……是對他自己的。

  他早該發現的:身形的消瘦、面色的蒼白、還有那一反常態的依賴……如果他能夠再留心一些,是不是就不會有今日這般情形。

  眼眶一陣熱燙,他緩緩地轉了轉視線,對上了季堯華的面容,那孩子茫然地站在原地,似乎還未明白髮生了什麼。

  季懷直深吸口氣,上前一步,將她攬在懷中,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父皇在呢……”他這會兒才發現,這孩子的身子正不自覺地打著顫。

  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嬰孩哭聲,季堯華低低地喚了一聲,“母后。”這一句話後,仿佛打開了什麼開關一般,她突然開始嚎啕大哭,一面哭,一面抽抽噎噎地喊著:“母后……母后……”

  她不斷地重複著這兩個字,仿佛只要這麼喊下去,那回應她的人就會再度出現。

  第40章 念兒(周三)

  承明殿內,季懷直正召了禮部尚書商討年尾祭祀之事,李福突然從外頭匆匆走來,在季懷直耳邊輕語了幾句。

  季懷直臉色當即一變,抬頭看了禮部尚書一眼,那尚書見狀,不待季懷直開口,就忙忙地尋了個由頭告退。

  季懷直此刻也顧不得感慨這些人察言觀色的能耐了,抬起腳來就往後宮走去,一面走著,一面轉頭沖李福道:“昨夜不是已經好些了麼?這會兒怎麼又發起熱來了?”說的是他的大兒子季堯念。

  這個用他母親生命換來的孩子,卻並不十分健康,從會吃飯的那時,就開始喝藥,身體差到每逢換季便會大病一場。

  不過,他問完也知道自己這是為難人了,李福既不是大皇子的近侍、也不是看診的太醫,指望他說出個一二三來,顯然沒什麼可能。

  他沖李福擺了表手,示意他不必回話,就這麼一路沉默地趕去了永康殿去,季堯華比他們來得要早許多,此刻正溫聲哄著她弟弟喝藥。

  床上那孩子麵團一般的臉上,正泛著淡淡的紅暈,小小的五官皺成了一團,顯然是對面前的湯藥十分抗拒,季堯華左哄右哄,他才伸手接過碗來,捏著鼻子,一口灌了下去,旋即嘴裡就被塞了一顆糖塊。他臉上的表情頓時一緩,對著季堯華露出一個虛弱的笑來。

  季懷直看著這姐弟倆的互動,暖心之餘,也不由生出些酸澀來……雖說是長姐如母,可季堯華也堪堪十餘歲,仍是個孩子罷了。

  “父皇。”念兒抬頭瞥見季懷直的身影,不由開口喚了一句,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歡喜。

  季堯華聽到他的喊聲,也不意外,輕輕將藥碗放到一旁的小几上,方才轉過身來,福了一禮道:“兒臣參見父皇。”

  季懷直看她這穩重規矩的模樣,又是一嘆,不待他深想什麼,轉眼就看見窩在床上的念兒也扎掙著要起身、跟著行禮。季懷直忙上前一步,按住了這孩子,“還病著呢,快別起來折騰了。”

  念兒乖巧地點了點頭,睜大了眼睛盯著季懷直,生怕一晃眼這人就不見了。季懷直見狀,不由失笑,抬手捂住他的眼睛,輕聲哄道:“快睡吧,父皇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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