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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清問道:“戰況如何?”

  “焦灼了這些天,勝負已分,就待收拾殘局了。”楚惜微言簡意賅,“魔道這次元氣大傷,白道雖然得勝也是自損八百,都得休養生息,少說未來十年起不了大風浪。”

  “天生光影,陰陽相成,能有一個平衡已經是最好。”端清放下茶杯,“你們有什麼打算呢?”

  “待此間事了,先回百鬼門處理事務,然後……”楚惜微頓了頓,握著葉浮生的手抬起頭,“我們想請道長帶路,去太上宮和飛雲峰一趟。”

  沈無端不懷好意地笑了:“喲,醜媳婦見公婆?”

  端清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老不修當即閉嘴,葉浮生暗嘆了句“一物降一物”,遂嬉皮笑臉道:“是啊,我要娶個如花似玉的媳婦兒,不得先帶回去讓師父掌掌眼?”

  楚惜微挑了挑眉,重複道:“你娶?”

  葉浮生對他眨眨眼,誠懇道:“你嫁也行。”

  楚惜微當即決定今晚身體力行跟他好好談談這個問題。

  端清抬頭看了眼身後光禿禿的桃花樹,目光里閃過一道柔色,應道:“好。”

  他們在後院裡煮茶清談了一晚,說了江湖大事,也笑了家長里短,不知不覺夜色將明。前院中兩個閒不住的小兔崽子繞著圈子你追我跑,時不時看看兩邊院門,忽然間瞧見遠方一道煙花竄上天跡,炸開了絢爛顏色。

  阿如一時沒收住腳,跟謝離摔成了滾地葫蘆,後院的四個大人也被驚動,陸續走了出來,看著那邊煙花接連升起,在隱現天光的穹空上鋪展開流光溢彩。

  小孩子不知道這煙花代表了什麼,卻看見了葉浮生他們臉上同時露出的笑容。

  四大兩小在院子裡站了很久,直到狂風捲動流雲,頭頂昏暗的天幕亮起了一道刺目的光,將原本沉寂冷漠的顏色染上紅緞似的艷麗,太陽熱烈奪目的影子在雲後隱隱若現,晨曦被無形的手剪裁成金絲玉絮,一片片延伸舒展,仿佛暗夜破了一個洞,拋出了一團生機勃勃的火。

  這不是葉浮生第一次看日出,卻是他最喜歡的一次。

  萬物枯榮生滅,一面在黑夜裡腐朽潰爛,一面又在陽光下生長回春,世人也好,世情也罷,或崢嶸,或潦倒,都在這樣一個輪迴里轉過。

  也許終有一天,冷鐵刀劍斷刃卷鞘,高山流水填平消逝,連江湖歲月也在時間長河裡輾轉絕唱,但有一線天光,便是熱血未涼。

  葉浮生恍惚了片刻,又被一個擁抱拉回了神智。

  楚惜微雙手環過他的身體,將頭輕輕放在他肩膀上,側頭輕輕一笑,道:“師父,我們該回家了。”

  那雙眼裡映有華陽暖日,驅走了冷夜刀鋒的寒涼透骨,穩住葉浮生半世飄搖的風雨行舟。

  你心安處,是我一生所歸。

  註:改自白居易《初出城留別》:“我生本無鄉,心安是歸處。”

  青山荒冢說:

  趕在雙十一前完成了這一章,至此,《封刀》正文完結,番外不定期陸續補充。

  寫到這一章感慨良多,然而現在匆匆之下語不成熟,只能暫時簡單感謝一下大家長期以來的支持和喜愛,沒有你們,這便是一本孤獨的書。

  感謝,鞠躬。

  第212章 番外四(上)·物是人非事事休

  一、

  慕清商來的那一日,秋風乍起,吹落了滿樹枯葉紛揚如雨。

  赫連御在那棵將死的樹下看著他,如望謫仙人。

  院子裡面躺著一隻死狗,跪著一排人,其中錦帽貂裘的少年滿臉不服氣,卻被赫連絕的手掌用力壓住,一聲也不敢吭。

  他是赫連絕的么子,名喚赫連釗,娘是妾室,死的又早,因此從小就學會了欺軟怕硬,在父兄面前乖順得像搖尾巴的狗,背地裡就狗仗人勢,赫連家旁系子弟里沒幾個敢惹他,畢竟跟人結仇還能報復,被狗咬了難道還能咬回去?

  沒人搭理他,赫連釗也慣會給自己找樂子,養了好幾隻惡犬,縱其傷人賞樂,專挑家族裡沒名沒分的幾個野種和下人動手,其中被他盯得最緊的就是赫連御。

  赫連御他娘據說是個犯了大錯的賤婢,淪為輾轉眾人的玩物,後來生了這沒爹的兒子便血崩而死。按理說這樣的小野種早該被丟去餵狗,偏偏赫連絕不僅把他留下,還給了他一個名字。

  野種無名無姓,赫連御卻有了正經名字,哪怕半點倚仗也沒有,到底是掛上了赫連家的譜,算是赫連釗半個弟弟,去叫他膈應得很。

  赫連御是被一個舞姬養大的,她名叫臘梅,是被擄來的中原女子,年輕時為了固寵保命,每每懷了孩子便灌了藏紅花打掉,到如今色衰愛弛膝下無兒,因著曾跟赫連御生母梓顏有姐妹之情,便承了她臨終的請求,把這個孩子認了下來。

  她現在不得寵愛,日子反倒要比被冷待於後院的姬妾好過,在偏房裡做著粗使奴婢,磕磕絆絆地把赫連御拉扯到了十歲。

  赫連御從小懂事,知道自己不受人待見,也就很少出門討嫌,成日裡乖乖跟著臘梅幹活,直到兩個月前臘梅因為失手砸碎了夫人心愛的紫砂茶壺,被打斷了一條腿,不得不在屋子裡養傷,他這才踏出小院子,幫著一些丫鬟僕人撿豆子擦板凳,每天換來點剩飯剩菜果腹。

  他長得討人喜歡,也乖巧得不像孩子,本來不該惹上是非,偏偏運氣不好,遇到了赫連釗,這傢伙平日裡低伏做小,就慣會拿人出氣,那天正趕上心情不好,就叫人把赫連御揍了一頓,本來這事兒就差不多了,卻半路被路過的赫連麒叫了停。

  赫連麒這人說不上好心壞心,只是覺得那不爭氣的弟弟跟一個小孩兒較勁著實丟臉,訓斥了赫連釗一頓,就把赫連御給放跑了。這樣一來,赫連釗就像被搶了肉骨頭的狗,每天都要來咬赫連御一回。

  他把手裡一碗熱湯倒在赫連御頭上,小孩皮膚本來就細,當下就被燙紅一大塊,痛得哭叫起來,赫連釗越聽越滿意,抬手給了他兩耳光,說:“再哭大聲點兒,把我聽笑了就放過你。”

  赫連御扯著嗓子嚎了好一陣,喉嚨里都是血氣,他才大發慈悲,把碗裡剩下的一塊肉骨頭往地上一扔,他帶來的那條大黑狗頓時兩眼放光地撲過去啃,赫連釗拍拍小孩的臉,道:“今天廚房沒剩飯了,去,從它嘴裡把肉搶回來,不然你就等餓吧。”

  赫連御看了看膘肥體壯的大黑狗,又想想自己的小身板兒,於是癱在地上沒動,赫連釗又踢他一腳:“還不快去?你搶贏了,我給你娘請個大夫。”

  所謂的娘自然不是生下他就撒手人寰的梓顏,而是照顧了他六年的臘梅。赫連御猶豫了一下,眼看那骨頭都要被吞下去了,終於咬咬牙,撲了上去。

  狗向來護食,更何況是到了嘴裡的肉?一人一狗當即滾成了一團,赫連御把吃奶的勁都拿了出來,死命去掰狗嘴,把小小的手伸進去掏那塊骨頭,犬牙咬在他手上,血腥刺激了狼犬凶性,陡然暴起將他撲倒在地,張口就去咬他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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