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容陌停下腳步,卓安為他打開了大門,細聲細氣:「殿下,請。」

  容陌實在沒力氣說話了,只好向他禮貌的笑一笑,卓安當即作出西子捧心狀。

  容陌一怔,緊接著是無言以對。

  有時候他真好奇,太監的腦子究竟是如何長的?腦迴路竟然這麼奇怪。

  容陌走進門前,乾清宮中一片昏暗,照不進一絲陽光,行將就木的衰朽之感立即湧上來,將容陌束縛在這個陰暗的角落裡。

  容曙艱難的睜開了眼睛,轉動著笨重的身子,緩緩的抬起手,嘶啞的嗓子發出了乾澀的聲音:「孩子,過來。」

  容陌順從地向他走去,刻意選在了床旁的椅子上落座,體貼的為他拉好了床幔。

  容陌沒有說話,等待這容曙主動開口,他雖有著急要問的人,有著急要做的事,但自從踏入乾清宮後,一切浮躁的心思都安靜下來了。

  其實很奇怪,小時候無比痛恨,又在暗地裡默默崇拜的人,母親死後囚禁了他,又多次對她痛下殺手,又僥倖讓自己活下來—的人—若是衛憲當時沒有及時趕到,他可能就不在這裡坐著,聽他交代後事了——剛剛長大,他就倒下了,他恨了十八年的男人,現在竟然這般脆弱。

  就算自己伸出手殺了他,恐怕也只會得到微弱的反抗吧。

  容陌的心中冒出了一大圈的壞水,又被他強行按壓下去。

  正當容陌思量期間,容曙卻開了口:「我活不過今晚了吧?」

  他的語氣很平靜,似乎很容易就接受了現實,就好像一直賴著不想死的人不是他一般。

  容陌發現自己的心思扯遠了,又自動擺正了,故作哀傷道:「您別瞎說,父皇洪福齊天,定能長命百歲的。」

  容曙聽了這近乎撒嬌的話,乾癟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對容陌伸出了個青筋暴起的手。

  容陌急忙握了上去,還故意做出一副情深意切的悲傷。

  容曙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抓著她的手絮絮叨叨:「我記得你出生的時候,全身的皮膚都皺巴巴的,呈現出一種很深的粉紅色。可我,還有你母親都覺得你很可愛,儘管她一醒來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問:『他是不是我親生的,長成這樣一副潑皮樣。』。」

  胡說八道,我一出生到母后死的那十年間,你從未正眼瞧過我一次,而且你也沒資格提他。

  容陌握著他的手,聲音中略帶著一些明顯的哽咽:「你別說了,會沒事的。」

  容曙笑了笑,不置可否,又反握住他的手,這樣的溫情遲來了十八年,卻在容陌的刻意烘托,宮殿氣氛的渲染之下,絲毫不顯突兀。

  容曙安撫著撫摸著容陌的手指關節,儘管容陌被他們的手上沾染的血腥味刺激的反胃。

  容曙又接著說道:「我很忙,幾乎沒時間去看你,結果你一下子就一歲多了,見了誰都讓抱,一看到我就撲上來,笑著叫父皇。」

  你的確很忙,忙著算計自己的親人,也忙著坑害別人,拉幫結派,就為了你虛無縹緲的皇位。

  說實話,容陌對這些煽情的話很難感到觸動,因為絕大多數是假的。即使是真的,他也無法對此引起共鳴。

  容陌感覺自己的身體和靈魂,被硬生生撕扯成不均勻的兩半,小部分的自己就在這裡坐著,耐著性子在這聽著容曙嘮叨,追憶童年往事。

  而大部分的自己,則是漂游在天地之間,漠不關心的看著這一場為親情的鬧劇。

  若不是容陌還未達成自己的目的,他已經不耐煩的抽出自己的手,拂袖而去,讓這個一輩子心狠手辣,剛愎自用的窩囊廢死在這裡。

  容陌咬了一口舌尖,強迫自己回過神來。

  簡直是在要他的命,他現在真的十分想念子卿,幾乎發了瘋的想。

  若不是記掛著他們的未來,他現在肯定早已放下容曙的手,拋下一切的雜事,一匹馬,一個人,衝到西北去,把他們的主帥拐回來。

  只要自己腦子不清醒了,他就立馬去做。但好在,現在主導身體一時的還是那個還算理智的意志。

  終於,容曙小心翼翼的問出了最重要的問題:「你理解朕為什麼會殺了你母后,對嗎?」

  不,我不理解,甚至還想要讓你殺人償命。

  容陌安撫的拍了拍他的手臂,到底沒和他起爭執,而是輕聲道:「我理解的,我當然理解。我……」

  他遲疑了一陣,又似下定決心般的閉上眼,擠了幾滴眼淚出來:「我甚至願意原諒你,您這都是為我好。」

  容曙一愣,渾濁的眼中甚至有了一份神采,眼角流出了兩行熱淚,囈語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又緊緊的攥住了他的手,力道重得幾乎可以掰斷容陌的手腕。

  容陌卻不動聲色的看著他,沒有作聲。

  容許按著他的手腕,快速的說道:「薛家功高震主,囂張跋扈,明擺著沒有把朝廷放在眼裡。他們又不聽從兵部的指揮,胡亂行事,我實在不敢交給你。」

  那是因為兵部的負責人都是像衡燕一樣,只顧自己私利的廢物。而且他們給出的指揮圖簡直是一灘爛泥。

  若不是這次內亂爆發的太過突然,兵部還來不及瞎指揮,就被自己接手了,容陌根本就不敢想像他們能將祖國的江山折騰成怎樣的斷垣殘壁。

  更別提這次內亂的主要戰犯,還是因為容曙的昏庸無道而一手促成的。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