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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士傷了他的心?

  肖吟猜想。

  「你身上的傷是他弄的?」天君曾聽聞一名道者為了捉妖,假意與靈狐相戀的故事,「他騙了你?」

  鼠妖搖搖頭:「不是,是我騙了他,騙了一輩子。」

  眉梢眼角滿是得色。

  明明是得意的,可笑得卻總有些勉強。

  地上的果殼終於掃乾淨,後知後覺的天君這才想起:「為什麼不用除塵訣?」

  「不做這個,也沒有別的事可以做。」鼠妖說。

  雷劫昏倒那日,肖吟曾探過他的壽數。只有不到三十年,精神衰竭的跡象很明顯,想必他自己也清楚。

  「無事可做……那便陪我聊聊天。」天君紆尊降貴的說。

  能得上仙青睞,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事,可商響卻道:

  「不想聊。」

  絲毫不留情面。

  終於,不染俗世塵埃的天君還是動了怒:「是不想聊,還是不想同我聊?」

  不近人情的倨傲,這才是上界天君該有的樣子。

  唇角掛了一抹尖刻的笑,商響說:「不想同你聊。」

  「你那麼討厭我,可是認識我?」似曾相識的感覺還是揮散不去,天君急於在鼠妖身上找到答案。

  「怎麼會?天君身份高貴。」

  鼠妖笑意冷淡。

  渝州的春天很是短暫。

  很快,便入了夏,連夜的雷雨,嚇得鼠妖一連半月都沒力氣出門。

  晉長偶爾來看他,卻從不在他房中多待,總是一會兒就跑到廊下,笑嘻嘻的同肖吟一起聽雨。

  商響懶散的倚著窗戶,看著兩人,不言不語。

  小阿長跑得太勤,藏不住眼裡的傾慕敬仰,是個笨蛋。

  暗自想著,商響不免有些擔憂。

  晉長年紀小,或許不懂得,會把妖怪對神仙天然的敬畏當做別的也說不定。

  披上外套走出去,每一步,身上的關節都幾欲碎裂。

  當初,地府的陰氣侵入了身體,以致於後來每到陰雨天就痛得要死。

  所以他才不想出門。

  「小阿長,該去上學了。」

  每次來,商響都要費力趕他。

  晉長吐了吐舌頭,小聲抱怨:「響叔就知道趕我走!」

  話是這麼說,晉長到底是個老實孩子,還是背上書包,乖乖去了學校。

  「響叔再見!天君再見!我過幾天再來看你們。」

  小兔崽子,嘴裡說著「你們」,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了看誰。

  送走了晉長,商響慢慢朝著屋裡走。

  手腕卻忽然被握住,一時吃痛,忍不住發出了吸氣的聲音。

  對方立刻鬆了力道,卻並沒有放開。

  「你不喜歡我和晉長和我一起?」

  天君抬起眼,慣來冷漠的唇角微微勾起一點弧度,似笑非笑的看著商響。

  還痛著,額上冒出薄薄的汗,商響咬著嘴唇不作聲。

  雙腿在潮濕的大雨里打著顫,忽而一軟,險險就要跌倒。

  然而,卻沒有。

  在出醜跌倒之前,身軀被接住了。修長的手臂摟住他的腰,牢牢將他攬在了膝頭。

  從前,他和肖吟也總是相擁著聽雨。

  差不多也是這個姿勢,心境卻是兩般。

  「失禮了。」商響掙扎著想要站起。

  箍著自己的臂膀卻是真的使了力,他掙不開,對方也不放手。

  他是妖怪,再怎麼不在乎,骨子裡還是有一點對仙家的敬畏心在。

  「你受傷了?」天君問。

  褐色的瞳仁目光深重,水紅的唇瓣,高挺的鼻,無一不美,無一不是誘惑。

  「老毛病了。」商響答道。

  可惜,沒了情根的鼠妖,早就動不了心了。

  一絲仙氣從背脊傳入,暖烘烘的,緩解了陰氣鬱積的疼。

  也說不出別的話,商響只能道:「有勞。」

  耗損仙力來做這般治標不治本的事,這又是何必呢?

  暗自想著,商響拍掉了覆在自己背上的手掌。

  「怎麼了?」

  肖吟有些不解,痛成那個樣子,鼠妖卻還是要拒絕自己的好意。

  「治不好的,上仙不要費心了。」

  說著,竟又要逞強起身。

  「傷是怎麼受的?你是妖,身體裡怎麼會積著這麼多陰氣。」

  摁住了不老實的身軀,天君疑惑的看著商響。

  這個狀似平凡的下界小妖,卻有著連他都掐算不出的神秘過往……

  「從前不知天高地厚,闖過一次地府。」

  鼠妖不再掙動,目光透過朦朧的雨簾,望著梧桐樹腳。

  臨走那晚,從未開過花的百合終於盛放了一次。

  之後,便成了樹腳的一抔泥土。

  它的一生只開過一次花。

  很美。

  想必比起那位新晉的花神也不差分毫。

  商響想起了花妖總是微微繃著的下頜線條,他是高傲漂亮的開在懸崖上的花,又怎會甘心,成為另一個人的影子?

  靈虛天君的紅塵劫難,傷的又何止自己一個。

  「上仙可知道,百合花還有一個名字?」

  「什麼名字?」

  「摩羅。」

  是花妖的本名,他猜想,或許肖吟從未問過。

  「我的一個朋友,也叫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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