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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怕打雷?」

  「不怕。」

  商響轉過頭,緊咬著牙,再不肯看忽然闖入的天君。

  今年他三百歲,當受一次雷劫。卻不想這麼巧,偏偏撞上了這時候。

  真是丟人又狼狽。

  可顧不得自嘲,下一聲驚雷緊接著響起。

  即使捏緊了被子,可還是忍不住發顫退縮。

  前兩百年的雷劫,商響都是在老鼠娘的庇護下度過的。

  只有那年……

  魂靈顛盪的疼痛深深刻進了骨肉血液里,此後一聽到雷聲,他就忍不住恐懼害怕。

  忽然被抱住了,耳邊響起天君威嚴的聲音:「本君在此,雷霆不敢傷你。」

  「響響,別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肖吟也這麼說過。

  忍不住冷笑,商響無聲的推拒著。然而,卻被抱得更緊。

  肖吟輕撫著他的背脊,一下一下,就像曾幾何時已做過了無數次。

  懷抱被填滿了,和夢中的觸感一樣。心緒翻湧著,那種酸澀滋味,好似人生初見,卻又像失而復得。

  怎麼會怕成這樣?

  被牽住了,商響每顫一下,天君的心也跟著縮瑟。

  等到雷聲息止,懷中的少年竟然昏了過去。

  想來是從未作過惡,鼠妖的雷劫來得非常溫和。可就是這樣的程度,還是嚇到他了。去伸手探查他的三魂七魄,卻是比預想中更加薄弱。

  頭一次見,肖吟就看出他斷了尾巴,耗盡了輪迴的壽數,來生萬萬成不了人。

  怎麼會斷尾呢?

  疑惑的天君掐指去算,卻只能看到一片空白。

  堂堂玉山神宮之主,竟算不出區區下界小妖的前塵……

  他是誰呢?

  握住了商響細白的手指,肖吟這才發現,他的手心上,竟縱橫交錯的,布滿了一層淺淺的疤。

  輕輕摩挲著瘦小的手掌,心被錯亂的傷痕狠狠揪起。

  你是誰?為什麼會怕雷聲?為什麼會受傷?

  默默問了很多……

  頭一次,無心無情的天君,是那樣的想要知道一個人的過去。

  第六章 白米粥

  睡了一夜,第二天雨停時鼠妖才終於睜了眼。

  他睡相很乖,幾乎不怎麼動,只是眉頭皺得很緊,樣子有些痛苦。

  收回被自己握住的手,商響冷淡道謝:「多謝天君相助。」

  說完就翻身不理人了。

  過了一會兒,聽到對方出去,商響方才起身,換了睡衣,走出院落。

  雨停了,可房檐還滴著水,一滴一滴,濕氣浸透了春寒。

  裹緊衣服,鼠妖微微動了動鼻尖。

  廚房裡,高貴天君正在小小的陋室里盛著一碗白米粥。

  商響早已辟穀,道士死後,就再也沒有開過爐灶。偶爾想逞口腹之慾,也多是去外面。

  鼠妖對吃向來隨意,一碗熱騰騰的面,幾個小籠包就能讓他饜足。

  廚房已經很久沒用過了,難為天君還用除塵訣清掃的這樣乾淨。

  興許是被推門聲驚動,天君回過頭,問商響:「想吃東西嗎?」

  不由得覺得好笑,這位天君做凡人時都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要人伺候,如今飛升歸位,重列仙班,反倒有閒情逸緻來做這些俗事了。

  「上仙親自下廚?」

  商響忍不住好奇。

  「不是,我變出來的。」

  果然。

  可是,所謂變,也並非憑空而出,萬物皆守恆,此刻,想必誰家廚房灶上,已經少了一鍋熱騰騰的白粥。

  「不問自取是為盜。」鼠妖打趣他,臉上倒是比初見時多了幾分生動。

  肖吟解釋:「我保他家孩子金榜題名,這樣的福氣換一鍋粥,不過分吧?」

  「不過分,不過分,上仙真大方。」

  語氣帶著些嘲諷,很不中聽。

  還能說什麼呢?一鍋粥,換來旁人要修幾世的福澤,果然是上界天君才能有的奢侈手筆。

  「喝嗎?」

  為什麼不喝?鼠妖伸手接過。

  他喝得很慢,像是在品味米粒的軟爛口感。

  肖吟靜靜看著,目光帶著幾許好奇。

  天上人間,竟有人連他都算不出過往……

  「我喝完了。」將瓷碗一放,小老鼠立刻竄沒了影。

  想跟他再說會兒話,可全然沒那個氣氛。

  進入院落,剛才跑得飛快的少年此刻卻懶懶的倚在漏雨的廊下,一顆顆挑著瓷碟中的松子。

  光撿開口的吃,不開口的就劃拉到一邊。

  真是……

  寡言的天君找不出形容詞。

  那日雷劫之後,靈虛天君住進了小小的道觀。

  玉山神宮的仙使們嚇得不輕,暗自思忖著自己哪裡伺候的不好,叫天君不窩心?

  商響倒是無所謂。

  三界戰神威名赫赫,碧落黃泉哪裡他不是來去自如?

  一座沒人記得的破觀而已,何況,這兒本來就是他的地方……

  撇了撇嘴,商響繼續啃他的松子。

  空中一隻鳥影飛過,肖吟抬眼看了看,恰恰對上鼠妖懶散的目光。

  別開眼,他還是不肯看自己。

  扣響木門的聲音打破了道觀的寂靜,匆匆打開門,敲門的是齊袖和晉長。

  晉長是城中剛化形的小老鼠,才一百一十歲,天資很高。大概因為同是鼠類,晉長非常親近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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