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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愛世人?」

  「佛亦愛我?」

  「佛亦愛你。」

  「那弟子可求,」天樞抬眼去看俊美僧人,「佛只愛我?」他一字一句,所求不過此願。

  尊者坐於蓮台上,只是慈悲看他,不發一言。

  尊者天生佛心,未解情深,便因他此番話語而生障,於是入了凡間,欲度情關。

  天樞偏執,求了月老替他做這情絲引,只是時間太長,他便尋著心愛入凡,歷經八苦。

  生老病死,顛沛流離。

  佛子曾為官,為僧,為富貴,每一世都因著氣運而非凡,卻又因著天樞轉世追尋,每一世都活不長。

  上一世他為夏國太祖,而天樞是那青丘狐狸。旁人道狐妖禍國,將他私自處刑,只那帝王不知,以為狐狸是厭倦凡塵,不辭而別,於是早早退了位,求丹問道,欲尋仙而入青丘。

  而這一世便是最後,天樞看著蕭琅,這是他活得最長的一段人間。

  這恍然回憶,卻不知是不是莊生夢蝶。

  怔忪間,便見躺在床上的帝王醒了過來,天樞一愣,正欲躲避,卻被一隻枯槁的手捉住了。

  「你來了。」蕭琅問他,聲色平靜,似乎料到終歸相見。

  天樞長嘆,應了一聲,聽見蕭琅問他:「怎麼這麼久才來,我都要死了。」頗多意韻,唯獨沒有對死的懼怕。

  可天樞一聽,還是握緊了手下的指節。見著心愛消失眼前,從來都是魄散魂離。

  「我都不好看了呀。」他咳嗽兩聲,緩緩說道。

  「不會,」天樞應著,「你依舊好看。」仍是我記憶模樣,皇帝一笑,「沒想到在夢中,才能聽見寂山哄我。」

  「這不是...」天樞欲說,卻被皇帝揮手止住,他掙扎著從床榻上坐起,輕聲道:「這就是夢。」

  蕭琅用手指去抵天樞的唇,示意他別說話,溫柔繾綣。

  「你可知道,我這輩子最後悔的是什麼時候?」面前人問他,眉眼含笑。

  「是我兩次未攔你離開,」蕭琅斂眉端正,「這些年我常在想,若是我攔了,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可我近來常常夢到從前。」

  「不是此世,而是前幾世。我愛上過許多人,每一個都和你長得相似,是你吧?」蕭琅透著難過,「只是每一世我們都是陰差陽錯,不得善終。」

  天樞閉眼,心中大慟。

  「我對你有恨,恨你讓我等了這麼多年,」蕭琅抬眼瞧他,仍似少年般狡黠,「可是我一見你啊,如今心中就只剩歡喜。」

  「若有來生...」蕭琅嘆道。

  「沒有來生了。」天樞偏頭,卻不欲說。

  西方尊者,怎可落欲,與他一夢萬年。

  言盡便是寂靜無聲,只剩二人交相的呼吸聲。

  天樞喑啞著嗓子道:「你我無緣。」

  「為何無緣?」

  「天命不許。」

  「因何不許!」

  「仙凡有別。」且神佛亦是。

  「若我欲與天爭?」皇帝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嘴角便現嫣紅。

  天樞只道:「我爭過了。」他捉起白帕拭去唇間血色,嘆息一句:「我爭了好多好多年。」

  從萬年前開始,便與天爭。只是天命何其不公,未有悲憐。

  蕭琅哽咽著被擁入懷中,「那這麼些年,以及以往的歲月...」

  「是一場夢。」天樞抱著蕭琅,觸目斑白,柔腸盡斷,他只道:「這些不過是你於人間的一場夢。」

  「我會忘了?」蕭琅聲色漸低。

  「你不會忘了。」天樞應他,嗓音低沉。

  只是你會覺得它是鏡花水月,如此而已。

  「那就好,我會一直記得...」蕭琅眷念去摸天樞的臉,了無遺憾,閉上了眼睛。

  許久。天樞斂目,仔細替蕭琅理好面容,將他放平榻上,而後不欲回頭,往外行去。從此人間事,與他毫無關係。

  只是側頭一眼看到幅畫,便被止住了步伐。

  僧人踏雪,紅梅輕嗅。

  蕭琅此人,愛他一生。

  「傻瓜。」天樞輕嘆,眼角的那滴淚終是落了下來。

  彼界尊者歸位,蓮花綻放,梵唱大盛。

  真佛於座上問他,「為何落淚?」

  雲山睜眼,笑著拭去那點水意,只道:「春秋大夢一場,幾多思量。」

  是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司命高歌於宴上。

  「我欲與君共白頭。」

  「怎知君,道是南柯一夢。」

  第十八章

  天界最近有一樁奇聞。

  原本以為歸於混沌的鳳凰帝君被青龍帝君帶回了天界,不僅失了憶,沒了法力,還生了一個奶娃娃。

  瞧瞧那張臉,和鳳凰長得七分像。眾仙嘖嘖,也不知道青龍帝君是如何忍得下去的。

  這傳言愈發得過分,等到了府中的時候,已經變成鳳夕和那不知名的凡人愛得痴纏,臨淵奪人所愛,硬要將鳳凰囚禁,奪其法力,更過分的是連著孩子一起搶走。

  彼時司命正在院中與他二人飲酒,看著臨淵愈發漆黑的面色,笑得暢然。

  「這些人吃飽了沒事幹是嗎?」臨淵切切磨牙,料想這些神仙定是骨頭不太舒爽,他近日將自己的兵器龍鱗插在了府邸門口,只不過想一家三口好好過些日子,怎會想傳出此等渾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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